第190章 【第11章】明媒正娶妻(1 / 2)

華陽公主的衣飾大多華麗,但也能挑出幾件尋常的衣飾,隻要將臟了的衣裙送去尚衣局讓人快馬加鞭地漿洗,到晚宴時應該還趕得上。

“你就暫時在本宮這裡休憩吧。”華陽公主趕跑了貼身侍女,有些笨拙地拿著木梳扒拉望凝青的頭發,難得親自動手侍候人,“你這頭發要怎麼盤啊?”

望凝青根本沒指望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華陽公主能幫自己盤好頭發,便隨手取了一隻簪子隨手把長發挽起,青白玉簪,墨發如雲,簡素卻自有一番清雅。

望凝青打理好自己後便坐在長廊旁的小亭子中品茶,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閒。大公主庭院中的景色十分華美,滿園都是熾烈如火、形似飛凰的鳳凰花。

大公主靠在一旁的軟榻上,有些出神地望著亭子外的鳳凰木,她安靜下來時也是一個顏如舜華、霞明玉映的絕代佳人。

華陽公主容光懾人,故而以“朱曦”為名,她是齊國的掌上明珠,是驕陽似火的三月天裡翱翔九天的鳳凰。

眼下,望凝青與華陽公主一倚一坐,一人仙姿佚貌,有疏簾淡月之美;一人驕陽似火,如寒山道上的杳杳飛凰。

“方才——”大概是不耐煩這般清冷的靜坐,華陽公主有一搭沒一搭地找話,“方才你出招的速度很快,平日裡是有練武嗎?”

望凝青偏頭望她,卻見華陽公主目視前方,眼中隻有丹霞火樹,仿佛隻是一句無關緊要的問話。

然而,望凝青不知為何想到了家中的母親,華陽公主大抵與她一樣,從小就生活在奇奇怪怪的“規矩”裡,無法超脫這沉屙日重的俗世吧。

“母親不喜看我使劍。”望凝青並不對自己的過往感到難過,但是這不妨礙她以相同的經曆來引起大公主的共鳴,從而牟取大公主的好感,“所以以練舞為由,取用了劍簪作為武器。舞與武之間有共通之處,隻要有心,誰都無法阻止我。”

這句話宛如一道流矢般正中華陽公主的心坎,事實證明隻要望凝青願意,她可以讓任何人對她心生好感。

華陽公主也不例外,基於“同病相憐”的共情,她幾乎是瞬間就對眼前人產生了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情意。

或許是因為自身迷茫便忍不住從他人身上尋找答案,華陽公主歎了口氣:“說來容易,但習武總歸隻是私事,大不了被說幾句,倘若所求甚大,恐將寸步難行。”

望凝青沉默,隻是安靜地凝視著鳳凰木的飛花,沒有輕率地接話。

大抵是因為庭院太過安靜,也或許是因為望凝青看上去便淵清玉絜,並非愛嚼口舌之輩,因此華陽公主不知不覺間說出了在心頭上壓抑了很久的苦悶之語。

“有時候本宮會想,若本宮身為男兒身,是否一切都會不同呢?”她伸手承接了一片落花,自嘲道,“本宮貴為天子之女,卻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

“從小到大,周圍人來來去去都是那幾句話,要穿裙子,要守規矩,要輕聲細語,要溫柔貞靜,不要舞刀弄槍,不要貪戀多情……”

華陽公主說著這些,麵上卻並無多少不愉,大概她早已習慣了身邊的閒言碎語,卻依舊決定做她自己:“哪怕貴為公主,女子的地位卻依舊低微於兒郎。即便本宮是父皇與母後的第一個孩子,即便本宮乃皇朝嫡長,但僅僅因為本宮是女兒身,本宮就與其他‘嫡長’的命運截然不同。”

華陽公主說得有些含糊,但望凝青莫名領悟了她藏在話語後的深意。

自古皇位更迭,除了選賢任能以外便是“立嫡立長”,華陽公主身為嫡長女,又被允許識文斷字、修習皇子所學,估計也對這個男尊女卑的世道感到困惑吧。

“你說。”華陽公主回頭,平靜地笑了笑,“是我等憾而投胎為女子,還是我等這樣天生反骨的女子錯生了年代呢?”

望凝青注視著華陽公主,在今日之前,外人提起華陽公主,無外乎便是“不安於室”、“離經叛道”等貶義之詞。

女兒家非要行男兒之事,在世人看來本就是滑稽可笑的。

“先天差異導致人有三六九等分。”望凝青之前也在思考這個問題,“除非勞作能被替代,產出開始過盛,先天體質的差異變小、抹平,某種‘平等’才會到來。”

華陽公主微微一怔,顯然沒料到會從一介深閨女子口中聽見這樣的見解。

她想說些什麼,卻見望凝青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反問道:“殿下,您究竟是不甘於‘生為女兒身的自己’,還是不甘於這個‘女子無法與男子平起平坐的世道’呢?”

華陽公主沉默了一瞬,她微微蹙眉,卻又很快舒展了眉宇。她輕笑著撩起鬢邊的散發:“被你發現了啊。”

“本宮不憎惡華服長裙,不厭惡詩書禮儀,本宮也想說話輕聲細語,也願待人平易,本宮也渴望有朝一日能心安理得地手持書卷,而非冷鐵兵器。”

她一身煌煌如日的赤色驟然冷寂,像收斂鳥羽的鳳凰一般,華美卻也安靜。

“本宮從不厭惡身為女兒身的自己,也不願背棄自己的天性。但除了模仿兒郎的作為,行他人眼中女子不應為之事,本宮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掙破這昏暝雲天。”

華陽公主笑著,捧著茶杯抿了一口茶,比起故作豪爽宛如喝酒般瀟灑的姿態,她此時的舉止優雅得如詩如畫。

“這些年來,他人見我,要麼暗藏鄙薄,要麼為討好而刻意附和,能將我看透的,唯你一人。”華陽公主不再使用本宮的自稱,而是改用了“我”作為自稱。

“母後曾對我說過,想太多,就會橫生憂煩無儘,最終自尋苦楚。但讀書明理就如同榆木開竅,一旦開始煩思,就無法再回到天真爛漫的過往了。”

“柳氏。”華陽公主抬手執起望凝青鬢邊的一縷發,似笑非笑地道,“我尚且如此,你呢?”

“我?”望凝青容色淡淡,任由她撚著,神情無喜無悲,無欲無求,“我又如何?”

華陽公主一手托腮,一手撚弄著那一縷柔順黑亮的秀發,輕輕擦過望凝青的臉頰。

“我僅僅隻是思索這個不公的世道便橫生出無儘的煩惱。”

“那,我眼前這個能將一切虛妄堪破、不被執迷所誤的你——”

“又該有多痛苦呢?”

……

臨近黃昏,尚衣局終於送來了漿洗好的望凝青的衣物,隨同而來的還有八名宮女,分彆服侍望凝青與華陽公主穿衣打扮。

“一會兒你隨本宮的禦輦一同前往儀天殿吧。”華陽公主任由侍女為她上妝,懶洋洋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