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事情究竟因何而起,說到底,是她占了這具身體。
她和這個小妙蕪,雖然同名,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靈魂,誰也不能代誰而活。
而最令她感到痛苦的是,既然小妙蕪還有殘存的意識存在,她是否還“活”著?
懷著這樣的想法,妙蕪再一次進入神府,而這次,她在神府中發現了一團鬥大的白光。
她屏住呼吸,朝那團白光走去,伸出手,指尖剛剛碰到白光外圍,便覺有股巨大的力量將她吸了進去。
同時,無數片段像是倍數播放的電影,齊齊湧入她腦中。
從這些片段中,她終於拚湊出小妙蕪的一生。
這個嬌蠻任性,看似被父兄捧在手心嗬護,其實心中渴求關愛的小姑娘長大後,如願以償地與洛家少主洛淮定親。
可她不知,這樁親事於她而言並非是什麼幸福。
洛淮心中另有所屬,與她定親,不過是為了假借謝家的聲勢,掃清家中反對他的勢力,一步步將家主的權力從洛小家主手中收回。
後來家門變故,謝荀的天狐血脈被揭破,謝家被眾人推上風口浪尖。
為了不連累謝家,謝荀遠走避退,多年後墮入魔道,攜百妖歸來,在金陵大會,她的婚宴上血洗了大半仙門。
謝家諸人幾乎都在此役中身殞,洛淮也身受重傷,死遁而逃。
而她為了替父兄報仇,強行
驅動體內的羅刹,最後卻因心智不夠堅定,而反遭羅刹侵蝕。
在最後一點意識被吞噬前,她終於找到謝荀,一劍貫穿了他的胸膛。
可謝荀卻看著她在笑,甚至笑出了眼淚。
他說:“我也希望有人能殺了我。能死在謝家人手裡,我心甘情願。可惜,狐仙廟一日不毀,我這具軀體,一日不滅。”
謝妙蕪被這言語所激,狂性大發,抽回飛劍,舉劍再刺,可她的劍剛收回,上一劍刺出的血口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了。
報仇無望,又痛失親人,痛失所愛,加上羅刹的影響,謝妙蕪徹底墜入瘋狂,變成見人就殺的瘋子,被謝荀關在狐仙廟內,直到十數年後,有人闖入狐仙廟中,殺了謝荀,她才終於得以解脫。
臨死前夕,她望著那個眉目間與洛淮有幾分相似的少年,輕輕問道:“景元哥哥,是你來救我了嗎?”
那少年扶住她,凝視她的目光中似乎透出一點哀憫。
“景元是我父親的字諱。前輩可是我父親當年未過門的那位未婚妻,謝家的九姑娘?”
謝妙蕪目光渙散,已經聽不清身邊人在說什麼了。
她抬頭望著一碧如洗的天空,心中恍惚地想道:在狐仙廟裡,隻有黑夜,什麼時候見過白日呢?
快二十年了,她終於有機會再看一眼這青天白日。
她握住少年的手,眼淚奪眶而出,呢喃著說道:“我真沒用呐,我真沒用。我沒辦法給你們報仇……”
她的身體在少年懷中,慢慢變得僵硬,失去熱度。
這晦暗的一生,終於走到儘頭。
回憶片段中,謝妙蕪生命寂滅的刹那,妙蕪的神識就被甩了出來。
她抬頭望去,隻見黑色的湖泊上,萬千星點飄飛,漸次消散,如同在對她做最後的道彆。
妙蕪追逐了幾步,大喊“謝妙蕪”,可回應她的隻有空曠的回聲。
妙蕪站在無邊無際的湖泊中心,心中一片惘然。
原來那就是謝妙蕪的一生,也是謝荀的一生。
可是,為什麼?!
妙蕪雙手緊握成拳,心中滿是不甘,除此之外,更有一點覺得奇怪。
謝荀受謝家人教養十八年,她不信謝荀會對謝家人痛下殺手。
謝妙蕪前來尋仇時,謝荀曾
對她說,狐仙廟一日不毀,他的身軀一日不滅。言語中透露出身不由己的意味。
可妙蕪思來想去,仍舊想不出到底是誰,竟能夠挾製謝荀。
妙蕪在神府裡靜坐了許久,羅刹靜靜地潛伏在湖泊底下,不敢來打擾她。
忽然,妙蕪聽到耳邊傳來一聲耳熟的呼喚:“阿、阿蕪!”
那聲音裡透出幾分驚惶,像是被什麼追趕著。
“救我!阿蕪救我!”
妙蕪神識飛出神府,一下睜開眼睛清醒過來。
隻見一隻毛茸茸的小猴子破窗而入,嘭地撞在鎖妖籠的柵欄上,撞得暈頭轉向,兩眼冒金星。跌到地上後,顛了兩下才站穩。
小靈猴丁九兩隻前爪把著欄杆,急切地望著她說道:“阿蕪,救我!”
妙蕪被突然躥出來的小靈猴弄得滿頭霧水,還沒來得及問一句怎麼回事,便見門上的黃符儘皆飄起,似乎有人觸發了陣法機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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