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幾日的晴天,臨近中午的時候居然下起了小雨,空氣攜裹上濕冷。
傅隨從最後一戶獨居老人家出來的時候,老奶奶見下了細雨,喊住了他,從屋裡給他拿了把傘。
傘是古舊的花紋,看得出來用了不少年,但保養得很好。
傅隨也沒有拒絕。
畢竟是老人家的好意。
他算是結束得比較晚的,剛剛因為幫老奶奶乾了點活耽誤了不少時間。
從老奶奶家出來,沒走多遠,傅隨就遠遠看見一個蹲在路邊的身影,一邊揮著手讓身後的隨身攝像離遠一點,一邊不知道蹲在那兒往草叢裡扒拉什麼。
江漸行今天穿了件戴帽子的明黃色棉外套,因為下雨又嫌冷,帽子扣在了腦袋上,一眼看過去就一抹明黃色風景,亮眼得很。
“不要怕,不要怕。”
傅隨走過去的時候,就聽見江漸行嘴巴裡小聲念叨著。
還沒開口,江漸行就跟背後長了耳朵似的,往他那邊揮了揮手拒絕他的靠近,“你們走遠點,一會兒又要跑了。”
雖然是警告,但語氣格外放得很低。
傅隨:“?”
見江漸行絲毫沒有要回頭的意思,江漸行的隨身跟拍無奈地小聲解釋:“遇到隻被丟掉的小貓,在這兒蹲了好久不舍得走了。”
也就十來分鐘之前,為了出來拜訪老人穿得討喜體麵一些沒有裹上羽絨服的江漸行原本被凍得隻想回去換衣服,再加上又下了小雨,走得不知道多快,連平時和攝像搭話的毛病都改掉了。
誰知道突然聽見一聲很微弱的貓叫。
江漸行本來已經走過去了,又硬生生尋著聲音退了回來。
那小貓又怕人,但因為太弱小了也跑不掉。
隨身攝像一把鏡頭對過去,小貓就拚命地叫,抖著弱小的貓身想要跑。
沒法,隨身攝像就被江漸行趕到了後麵,但他又不能真走了,還想把這一幕拍下來呢。
這裡人家很多,估計是誰家老貓大冬天下了貓崽不想養了或者覺得活不下去就跑遠了扔了,能不能被人撿回去或者能不能靠自己活下去成為流浪貓,都是命數。
聽攝像這麼一說,傅隨才看見江漸行身前的草地裡,有一抹白色的貓影。
草長得太高了,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很小的像一團毛線團的一隻,可能剛出生沒有多久就被丟棄了。
傅隨知道江漸行一直是很喜歡小動物的。
不管是貓還是狗。
以前學校附近有流浪貓流浪狗,他總是會時不時地去投喂一些,但也不會過分,但又不願意領養也不會過分靠近。
傅隨那會兒不太理解江漸行的這種行為。
像江漸行這種喜歡就要得到手的性子,在江漸行追他的時候就表現得淋漓儘致,但在對待小動物上,他卻並不這麼做。
見傅隨每次都露出不解卻也不阻止他,江漸行就笑意盈盈扒拉著傅隨的手給他解釋:“流浪貓狗呢有它們的生存法則,我給食物是怕它們餓死,但我也不能讓它們對我產生依賴呀,也不能讓它們無條件相信人類。”
“萬一哪一天我走了,它們還怎麼活呀?”
“而且它們已經習慣了自由,不會喜歡被圈養。”
“傅隨,你怎麼這個道理都不懂?”
江漸行嘲笑傅隨。
傅隨這人,遇到江漸行之前的人生除了音樂就是舞蹈,他有天賦,也熱愛這些,學跳舞學各色各樣的樂器學了十幾年,不管他家裡再怎麼反對,他都一直堅持著自己的夢想。
也因為過於沉溺,他對其他都提不上興趣,對人和人的交際也過於冷淡,甚至隱隱拒人千裡之外,包括他的家人,更彆說對於動物的感情。
當初去那裡上藝術學校也是瞞著父母,他想參加國內的舞蹈比賽,必須要有國內的學校身份。
但他過去平淡的單一的人生,在遇到江漸行以後,就變了。
“貓崽,你要跟我回去嗎?”江漸行小聲詢問著,擋在貓崽上方的手因為長時間保持著這個姿勢有些僵硬。
即使如此,一直在亂動妄圖逃跑但又跑不了的貓崽還是被雨淋濕了。
也怪他在這兒耽誤太久了,但貿貿然抱起貓就走,他又怕讓貓崽太害怕了反而會傷害它。
也許是感受到人類傳來的溫柔,它沒有再拚命亂叫。
反而是在江漸行問出這一聲後,微弱地“喵”了兩聲。
隨身攝像:“奇了,這貓看見我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怎麼到了江漸行這兒,還能變成一問一答了?
傅隨神色柔和下來,沒說話。
隻是淡淡笑了笑。
有些人就是這樣,天生很得小動物喜愛。
江漸行立馬笑了起來,回過頭眼睛都亮了:“我可以帶回去嗎?”
說著,江漸行抿著嘴巴有些乞求似的:“它太小啦,那麼冷的天,會活不下去的。”
現在才想起來問這個?
攝像猶豫了一會兒,點點頭。
得到允許,江漸行高興了,從口袋裡摸了好一會兒沒摸出來想要的紙巾,才又想起來自己出門特意換了衣服,沒拿紙巾。
片刻,一隻拿著包紙巾的手伸到了他麵前。
江漸行愣了下,一偏頭對上傅隨含著笑意的雙眼。
心頭一慌。
傅隨什麼時候過來的?
他怎麼什麼都沒察覺!!!
“不要?”傅隨看了眼被細雨淋到的貓崽。
白色的毛臟兮兮的,也不知道被扔在這兒多久,呼吸起伏很小,仿佛下一秒,這條小生命就要離開這個世界。
江漸行連忙接過紙巾,抽了好幾張疊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將貓崽抓到紙巾上。
貓崽的眼睛應該才睜開沒多久,眼瞳還沒退膜,還是漂亮的藍色。
除了身上有點臟,呼吸微弱,其他地方都沒有受到什麼傷。
猶豫了片刻,江漸行試探性地將剛被自己抱起來就睡著的貓崽伸到傅隨麵前,“你能不能幫我把它放進我帽子裡?”
說著就把自己的帽子扯了下來。
傅隨嗯了聲。
很奇特,原本看見人就叫的貓崽,這會兒可能是真的累了,到了傅隨手裡也完全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
攝像小心翼翼將鏡頭對準了傅隨捧著貓崽的雙手,看著他輕手輕腳將貓放進江漸行被捂熱的帽子裡。
生怕把貓吵醒了一樣。
攝像也微微鬆了口氣。
這畫麵,怎麼感覺有點美好?
回到小院,其他人都還沒回來。
江漸行在屋子裡找出來一個紙盒,又去自己房間拿了件不怎麼穿的厚毛衣墊在盒子裡,才讓傅隨把貓從自己的帽子裡拿出來。
“它還不能洗澡,反正身上也不臟。”江漸行小聲和傅隨說著。
屋子裡開了暖氣,也不用太擔心被凍到的問題了,現在主要的問題是吃的。
貓崽已經醒了,在江漸行的毛衣上小心翼翼地爬著,並沒有很害怕的樣子,反倒是有些好奇四周的一切。
江漸行說著,回頭看了傅隨一眼,“你在這兒看著,我去問問節目組有沒有什麼羊奶粉之類的。”
說完也不等傅隨回答,就蹦蹦跳跳走了。
傅隨:“?”
孟瀟吟和婁以冬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傅隨麵無表情坐在桌子麵前,身邊的椅子上還放著一個大盒子,這畫麵怎麼看怎麼詭異。
孟瀟吟環顧了一下四周,沒看見江漸行身影,“傅隨前輩?”
傅隨抬起眼皮,嗯了聲。
“這是什麼?”婁以冬眼眶紅紅的,她剛剛去見老人家,想起了自己的家人。
做他們這一行的,一年到頭見不到幾次家裡人,越是紅就越是忙,四處在飛,即使有時間打個電話也隻會加深思念。
也不知道在家的家人是不是和這些留守在這的老人一樣想著自己,但是又不敢打擾,有很多話也不敢說出口?
見到盒子裡有個小生命,婁以冬“哇”了聲,“這是哪裡來的?”
說著,就要伸手去碰。
可能是被她嚇到了,貓崽拚命叫了起來。
“是貓嗎?”孟瀟吟也擠了過來,拍掉婁以冬試圖犯罪的手:“你彆瞎碰,一會兒給嚇到了。”
傅隨皺了下眉,把盒子往自己身邊挪了點,“撿的,太小了,不能碰。”
見傅隨這麼嚴肅,婁以冬訕訕收回手,“很,很可愛。”
就是傅隨不是有潔癖嗎?
怎麼能容忍這貓待在身邊的。
她也就是順口一誇。
沒想到傅隨還真的嗯了聲。
孟瀟吟家裡養貓,見狀,拍了拍婁以冬的肩膀,“你忘了我家那個祖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嚇成什麼了嗎?貓的膽子很小的。”
“小江弟弟去哪兒了?”
孟瀟吟話音剛落,傅隨抬起眼,正好看見江漸行抱著個奶瓶打著傘從雨裡衝了進來,嘴裡念念有詞,“來啦來啦。”
為了弄瓶貓能喝的奶還真的是不容易,節目組去附近問了好幾家,隻有舒化奶,隻能先臨時喝舒化奶,明天會把羊奶粉送過來。
奶瓶也是問人家買的嬰兒奶瓶,也不知道貓這麼小能不能喝。
“在哪兒撿的?”孟瀟吟看著江漸行抱著小貓動作生疏地給貓喂奶喝。
可能是求生欲很強,也可能是餓了,這貓還真的很乖地喝了。
江漸行便一五一十給兩人講了一遍。
傅隨上樓去洗澡了,樓下這會兒隻剩下他們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