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漸行到老家的時候天色差不多要亮了,氣溫低得厲害,他裹著羽絨服戴著帽子整張臉縮在領口隻露出眼睛在外麵,還是凍得渾身僵硬,沒什麼知覺。
從機場出來去等第一班公交車,旁邊站了對剛從對麵車站出來的母女。
“媽媽,爸爸為什麼不跟我們回來?”小女孩兒不過五六歲的模樣,穿著紅色的羽絨服牽著她媽媽的手仰著頭問。
“他要賺錢呀,賺了錢才能給你買漂亮新衣服,送你去上學,對不對?”女人笑著把小女孩兒抱了起來。
也許是母親天性,察覺到旁邊有人在看著自己,女人警惕地偏頭看了江漸行一眼。
見江漸行這副從頭裹到腳的模樣,抱著小女孩兒往邊上縮了縮。
江漸行突然想起也是差不多的天氣。
他這個人對一些事情,不知道為什麼怎麼都忘不掉。
那會兒他被從孤兒院接到陸家,那個時候陸芊還很小,抓著他的手喊他哥,整天跟在他屁股後麵跑。
爸媽工作忙不回家的時候,陸芊會抓著他的衣服問他:“哥,爸爸媽媽怎麼又不回來呀?”
江漸行說,“因為他們要賺錢,給芊芊買漂亮衣服。”
爸媽每次回家都會給陸芊帶很多禮物,會問陸芊有沒有想自己,會問陸芊在家裡開不開心。
江漸行從來沒有羨慕過那些,他們給自己的已經夠多了,一個足以稱得上家的家,足夠富裕的零花錢。
那時候他活得很自在。
想到這兒,江漸行垂下眼,又把自己往衣領裡縮了縮。
好冷。
老家的冬天冷得刺骨。
明明已經快入春的時節了。
陸芊這人平時喜歡安靜,喜歡一個人躲在家裡畫畫,江漸行去年在老家給她買了一套新的公寓。
平時外公外婆喜好待在老屋,不怎麼來陸芊這兒,陸芊也早就成年了,有了自己照顧自己的能力,平時不犯病的時候她和正常人其實沒什麼兩樣。
這兩年隻要看不到江漸行,陸芊一般也不會犯病,她有自控力,也會按時吃藥按時做檢查,像個正常人一樣活著。
公寓外麵和江漸行剛買下來那會兒一樣。
那時候這樓還是新樓盤,價格不便宜,他和公司預支了不少的錢。
江漸行沒有公寓鑰匙,在門口給陸芊打了電話。
意料之中,陸芊很快就接了起來,卻沒有說話。
江漸行耐著性子小聲溫柔地說著:“我在門口,給我開個門吧,陸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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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隨哥,你要去哪兒?”吳淮已經困得快睜不開眼睛了,“這節目還沒錄完呢。”
他和傅隨通宵工作到現在,一天一夜沒怎麼休息,正準備趁著傅隨補妝的功夫出去買個早飯墊墊肚子,等會還得繼續工作,就看見傅隨一臉嚴肅地放下手機。
難得臉色冷得厲害。
他們錄製的是一檔專業音樂類節目,參加的還有不少圈內頂級音樂人。
傅隨是來當一期專業評委的。
傅隨閉上眼睛,看不出什麼喜怒哀樂,“見個人。”
吳淮:“?”你好像在說啞謎,吳淮撓了撓頭發,見傅隨沒有再要再開口的意思,理解他的脾氣,猜測可能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傅隨這個人,雖然平時臉色都很淡,對誰都沒什麼笑容,哦也不是,吳淮看了前幾期的《我們理想中的生活》,發現他還是不夠了解傅隨。
明明就挺會笑的。
可能自己長得不如嫂子漂亮吧。
吳淮暗自歎氣,剛想答應,又突然想到一件事,“不行啊岑周哥說了他早上就開車過來了!”
岑周前幾天就在附近帶一個手下的新人拍什麼廣告,過來也很近。
“而且你這節目還沒錄完呢。”吳淮很頭疼。
讓隨哥這麼著急的,難不成和嫂子有關?
但傅隨又不直說。
傅隨嗯了聲。
他不可能在節目錄製期間走掉。
但是李和同半夜發來的消息,他的太陽穴開始突突突地疼。
感覺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肆意發展。
接下去的節目錄製,傅隨全程都保持著一副嚴肅冷漠的狀態。
大家已經接連錄製了一天一夜都很累了,不管選手還是評委,因為傅隨的狀態過於嚴肅,和之前的狀態相比,話少了不少,但每次給出的點評都有點讓選手有點變臉色,旁邊幾個評委忍不住小聲提醒傅隨稍微給選手留一點麵子。
他們這些音樂人也是要吃飯的啊,唉。
雖然傅隨一直這個態度,但是你這說話說得太短了,就幾個字,聽上去是沒什麼問題,但太直戳要害,還不如說長點車軲轆讓選手聽不懂沒心思聽下去來得安心呢。
傅隨乾脆沒再說話。
他不開口,但在評級上依然秉持著自己的觀點。
好在其實也就隻剩下最後幾個選手,左右不過一個小時左右的錄製時間。
後台,在吃早飯的吳淮終於接到了岑周的電話。
“我過來了,你剛發消息說什麼傅隨要去哪兒?”岑周剛停好車,說是晚上好好睡一覺,他也待不住。
而且他這心裡總覺得有點不太/安穩,難不成是最近被公司那群老家夥給威脅的?
吳淮塞著包子哦了聲,“隨哥沒說,就讓我給他備車,錄完節目就要走。”
岑周:“……”
岑周:“他在這認識誰嗎?”
岑周想了想,半晌,“艸!”
他想起來了,江漸行老家不就是這個地方嗎?
而且他記得資料上江漸行妹妹現在住的地方離他們錄製節目的電視台不遠。
“我現在就過來!”
岑周眼皮子都跳起來了,不會真出什麼事了吧?
節目的錄製在一個多小時後結束,補錄了幾個近鏡頭之後,傅隨今天的工作正式結束。
回了後台,岑周正愁眉苦臉等著他。
傅隨看了他一眼,毫無意外,隻去換了身自己的衣服,“去文鬆路那邊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