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斂還沒反應過來呢,沈畫已經招手,讓她身後站著的幾個人都過來給劉斂診脈,做基礎檢查。
劉斂早就看到沈畫身後站著的人了。
原本還以為是要會診什麼的,但仔細看的話又不像那回事。
因為這些人看起來年齡不一,但大多數都是年輕人,非常年輕的年輕人。
其中劉斂唯一還算眼熟的,大概就是顧深了。
顧深,喻和堂的那位當家人,孟老的弟子,但現在的能力成就恐怕已經超過孟老。
另外的,劉斂就不認識了。
其他人給劉斂把脈的時間就稍微有些長了。
沈畫低聲跟劉斂說:“我們這是教學醫院,所以每個病例都會讓學生們跟著看看,看得多經得多,見識多了,積累下來就是經驗。無論中醫還是西醫,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都需要大量的臨床經驗。請您體諒。”
劉斂點頭,笑了笑:“應該的。”
沈畫又道:“肺癌是中西醫對於此類病症的統稱,從您的病例中來看,中西醫、手術、靶向藥……幾乎所有的治療方案您都已經嘗試過了,對吧。”
劉斂:“是,都嘗試過了,手術之後很快複發,轉移。之後一直用中醫治療,斷斷續續這有兩年多了,藥物一直都在調整,但……現在也沒用了,病情發展迅速。”
劉斂苦笑:“在中醫調理的時候大夫就跟我說過,這病誰也不敢說能完全治好,抱著最後一根稻草的希望找中醫,中醫能做的更多是改善症狀,提高病人的生存質量,以及儘可能低延長病人的生存期。”
劉斂道:“這些我都知道。到了現在,隻能說是……已經到了極限了。我這次也是,抱著最後一點希望進行嘗試吧。”
沈畫笑了起來:“心態還是蠻好的。你說的沒錯,針對癌症這類病呢,事實上也不光是癌症,還有很多病,我們追求的不是說一定要治好,我們追求的就是如何延長病人的生存期,同時也要提高病人的生存質量。”
“在現如今的醫學手段上,想要治愈癌症是很難的,沒有辦法確保的,但或許隨著醫學的發展,會發現更多有關癌症的特點,研究出來更多針對性的靶向藥,或許多少年之後,確實能夠達成治愈癌症的成就。”
“但就目前來說,無法治愈,我們追求的是控製。”
“控製病情,延長病人的生存期,提升病人生存質量。”
“這些做到的話,體內有沒有癌症,其實不重要了。”
沈畫微笑:“但很多人可能想不通,帶癌生存說起來好聽,可身體內時時刻刻都有一個□□啊,那怎麼能舒暢呢。”
“這其實跟火山一樣,把一個活火山變成死火山挺有難度,那就把他變成一個休眠火山。”
“就把得到控製的癌症看成是休眠火山就好了。”
劉斂連連點頭:“這我完全認同,但想要做到,也同樣非常困難。”
陪同劉斂過來看病的女兒劉覓,忍不住說道:“沈醫生您還記得五噸吧。他的情況我們一直都有關注。他的是甲狀腺癌,程度比較輕,您給他的治療方案也是帶癌生存。昨天醫院開業典禮上公布了很多病例,五噸的病例也被公布出來。”
“雖然您之前一直強調的是帶癌生存,可實際上,五噸的癌症病灶被您控製之後,到現在,已經完全消失了!也就是說,他的癌症徹底治愈了!”
劉覓非常期待地看著沈畫:“沈醫生,我們知道您不是一般醫生,您的成就當今醫學界無人能及,我爸爸的病,拜托您了!”
沈畫微笑:“個人體質不同,我能做的隻是控製,而非治愈。五噸的情況是個例,人體潛能無限,真要說他的癌症是怎麼好的,我所能夠給出的答案就是,自愈。”
“把他的身體調理到極好的狀態,控製住癌症病灶,剩下的就不是我所能夠做的了。”
劉覓眼前一亮:“不管怎樣,隻要能治好就好。”
劉斂拍了拍女兒的手,又看向沈畫:“這孩子擔心我的病,太著急了。沈醫生您不必在意,按照您的治療方案來就好。”
“我今年已經56,帶癌生存要是能延長十年二十年,那跟治愈有什麼區彆?何必非要糾結於治愈。”
劉斂道:“沈醫生,您覺得我這個情況,在治療之後……能延長多久的存活期?”
心思也算直白,稍微拐了點彎,也正常。
通常來說,在大夫給病人診脈時,一般都是比較安靜專注的。
當然,現在沈畫沒在給劉斂診脈,而是她的學生們在給劉斂診脈。即便如此,她也不應該跟病人隨口聊天,這很容易影響到病人的情緒,同時也很容易影響到學生們給病人診脈。
但看沈畫這樣子,好像完全沒有顧忌這一點。
劉斂這會兒的心情有些複雜,從細節上看這位沈醫生好像真的一點兒都不不專業。
但如果換一個角度的話,隻能說,這位沈醫生太自信了!
她已經自信到了,可以完全打破其他人對中醫固有印象的那種程度。
劉斂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財力,足以打動很多人。
醫生也是人,在看病的時候當然也會注意到病人的背景財力。
在治療上,治死一個億萬富翁,和治死一個普通工薪階層,那帶來的影響力絕對是截然不同的。
因此劉斂在找醫生看病的時候,往往不會過多給醫生施加壓力,他的身份本身就是一種壓力,醫生不可能不儘心。
他所見過的所有醫生在麵對他的時候,哪怕再自信,也會流露出一些小心翼翼。
再加上他的病,的確就是絕症,沒有醫生能夠治好,那麼在他麵前,醫生自己的專業驕傲也幾乎蕩然無存。
然而在這位沈醫生麵前……
劉斂怎麼看,這位沈醫生都特彆像是江湖騙子。
可以說,劉斂這會兒的心情很激動,這位沈醫生如果真的刻意表現得特彆專業,他反倒是要懷疑了。而現在沈醫生就這種隨意自然的態度,他倒是覺得,她是真自信。
沒辦法,他看問題的角度跟一般人就是不同。
就沈醫生這看病的情況,換做其他人,可能會覺得她很敷衍,就是庸醫。
但在劉斂這兒,他還真是從另一個角度看的。
不過……
劉斂倒是不懷疑沈醫生的醫術,可她的學生們也這麼厲害嗎?可以不受她和他交流說話的影響,給他診脈?
正想著呢,顧深和楚兆分彆給劉斂診脈完成,其他學生也接著繼續診。
沈畫跟劉斂說:“他們要全部給您診完可能需要的時間比較長。我這兒先把醫囑給開了,待會兒我們要繼續看下一個。您的話,稍後給您安排住院,這些沒來得及給您把脈的,晚點到病房,再麻煩您行個方便,叫他們摸摸您的脈。”
劉斂:“……”
雖然說之前沈醫生的做派就很像庸醫,但也不用這麼像吧。
這好像什麼都沒說啊,就算完了?看完了?
這什麼都沒跟他說啊,就讓他去住院去病房,去當一個教學道具?
這……
這種新奇的看病體驗,劉斂還真是從來沒感受過。
以往看病,無論是西醫還是中醫,都會把整個病情給他說一遍,說得格外透徹,方方麵麵的病症、危險,都會對他一一告知,可謂是詳細到極點。
尤其是在看中醫的時候,中醫大夫也會給他說很多中醫人體的理論,什麼陰陽正邪,搞得他都快要記住了。
他其實明白為什麼。
中醫看病,很多時候是要結合病人自身,醫生往往會說很多,陰陽正邪寒熱五行等等,要把道理給說通,就相當於是在說服病人一樣。
當然了,現在一般人去看中醫,也享受不到這種待遇的,他是憑借著自己的鈔能力,才能享受這般待遇。
他也做好準備,沈醫生會跟他說很多理論,他正想把沈醫生的理論跟之前看過中醫的理論對比一下,看有什麼相同的,有什麼不同的,也好叫他判斷一下這位沈醫生的真實水平。
現在倒好,人家關於病情關於他自身,一個字都沒說。
劉斂有些懵。
沈畫看他:“嗯?您還有什麼意見嗎?”
劉斂:“沈醫生,我這個病……到底能不能治?”
他現在已經到了後期,藥石無用,身體消瘦,疼痛,他連站都站不起來,現在坐在輪椅上也不過是在強撐著。
沈畫笑:“能治啊,您剛才不是已經接受我的控製理念和帶癌生存的理念了嗎。”
劉斂:“那,要怎麼治?”
沈畫:“中醫針灸加中藥,您的情況比較嚴重了,得做好吃三年中藥的準備。”
劉斂驚訝:“三年!”
沈畫點頭。
劉斂的女兒劉覓也忍不住說道:“要吃三年嗎?也太久了吧?是那麼久的藥不會有副作用嗎?”
沈畫挑了挑眉,還沒說話呢,劉斂自己就開口了。
他看了女兒一眼,示意女兒彆說話,才又看向沈畫,聲音略微激動:“您是說,我要吃三年中藥?”
沈畫點頭。
劉斂的拳頭微微攥緊。
要知道,一直給他調理的那位中醫大家,為什麼告訴他已經不需要再用藥了,就是因為在對方看來,他已經是個將死之人了,藥石無效,已經根本不需要再吃藥,隻用等死了。
因為跟那位大夫的關係好,他沒有避諱地詢問了那位大夫,叫人說實話。
人家說,長則三月,斷則一月。
也就是說,他最多還能活三個月!
他自己也能夠感受到,他的身體真的不行了,雖然說最多能活三個月,可他覺得自己怎麼都不會是那個最多。
能活一個月,就阿彌陀佛了。
現在,沈畫居然說,要讓他吃三年中藥!
三年!
女兒沒搞明白,但他比誰都清楚啊。
想要吃三年中藥,那首先你要有三年的命在!
命都沒了,還吃什麼中藥?
這三年的藥,也不是誰都有命吃的。
這就是劉斂激動所在了。
劉斂立刻點頭:“我希望能吃五年十年二十年。”
沈畫看了他一眼:“浪費藥材。”
劉斂臉上的笑繃都繃不住。
而他女兒劉覓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眼睛瞪大……
安排護士帶劉斂去病房。
沈畫接著看下一位。
沒有給劉斂診脈的學生們,待會兒會過去病房,再詳細給劉斂診脈,感受一下劉斂的脈象。
一個將死之人的脈象,還是很有教學意義的。
與此同時,康納教授那邊,也正在接診第二個二類病人。
一位癱瘓的前跳馬世界冠軍。
對方在一次比賽中意外受傷,導致脊髓嚴重損傷,最終落下終身殘疾,高位截癱,這和很多腰部以下癱瘓的病人比,更嚴重。
如果不是這些年護理得好,他根本就撐不到現在。
然而,國家給的補助也不是無限的,還有當年募集到的一部分捐款,在這些年的治療、護理中,已經用儘。
之前還有一個新聞媒體,發了最讓人遺憾的世界冠軍的新聞通稿,其中就有這位讓人惋惜痛心的天才運動員莫心錫。
在幾年前,有團隊第一次提出脊髓再生概念時,莫心錫就申請去當了誌願者,但他的情況太過嚴重,沒有被篩選上。
後來他又申請了不少誌願者,都沒能被篩選上。
他還在積極治療,隻是已經到了支撐不下去的時刻了。
之前有媒體采訪他之後,又有人給他捐款,也有一些綜藝節目會找他錄節目,在節目中他會作為一個勵誌偶像,一個堅韌不服輸的冠軍運動員,講述自己的各種心路曆程。
這種節目就是在把他的傷口一次次地剖開給彆人看,他也願意,因為有報酬,有了報酬他就能繼續治病。
這麼多年,無數人叫他放棄,無數人告訴他,高位截癱根本沒有治療的必要,因為根本治不好,他這輩子就這樣了。
更惡毒的一些話是,這樣的他,還不如直接自殺算了,活著除了拖累父母之外,根本沒有一點兒湧出!
但幸好,他父母支持他。
他父母說,隻要他還有口氣就不會放棄治療。
他家的房子車子都賣了。
親戚們怕他們借錢,也都疏遠了,他爸媽除了向國家隊和地方民政上申請到各種救助補助之外,也積極聯係各家基金會,能爭取到多少就爭取到多少。
他們沒有放棄一切機會。
一家人的生活在外人看來亂七八糟,完全是絕望的,但在他們一家人看來,其實一切井然有序。
他爸爸依舊在工作,媽媽專職負責照顧他。
很多親戚背著他爸媽跟他說,彆治了吧,他爸媽都這歲數了,還要為他的事情操心操勞,彆治了,也叫他們歇歇,省省心。
莫心錫自己也動搖過,但動搖之後,他都又堅定起來。
就像他爸媽說的那樣,或許真的直到兩位老人死,他都治不好,那也無妨,真到了那個時候,全家還能一起離開這個世界。
但是現在,不想辦法不治,他們全家誰都過不去心裡那道坎兒。
這種情況是很少見的。
很多時候要麼是父母放棄,要麼是孩子自己放棄,尤其是這種壓根兒就沒有機會的病,想要堅持實在是太困難了!
完全看不到前路看不到希望的堅持……
有必要嗎?
隻能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而莫心錫他,等到了。
他們全家都對醫學前沿消息,尤其是跟他的病情有關的相關消息,都非常重視。
沈畫剛剛出名的時候,他們就已經關注了沈畫,但莫心錫是受傷之後高位截癱,這怎麼看都跟中醫搭不上邊。
他壞掉的是脊髓神經,中醫再厲害,最多就是按摩紮針,能叫他舒坦點兒,不可能接上壞死的神經。
真正對口的就是脊髓再生。
這也是他前些年在某個實驗室提出脊髓再生之後,他非常興奮,立刻就申請當誌願者的緣故。
但對方拒絕了他,而事實證明,那個實驗室的脊髓再生技術也太不成熟了,壓根兒就沒用。
莫心錫全家都沒放棄希望。
那個實驗室的不行,或許彆的實驗室的就行了呢?
醫學是在不斷發展進步中的,總會行的,就看他等不等得到。
不過即便知道沈畫這個橫空出世的神醫,跟自己幾乎無關,但莫心錫一家在閒暇之餘,也會很關注她。看著她治好一個個疑難雜症的病人,他們由衷地為那些人感到開心。
看,那些人不也是絕症嗎?
他們都等到了屬於自己的神醫,什麼時候會輪到他呢?
也總能輪到他的吧!
終於等到了。
還好他沒放棄。
當看到炎黃現代醫學網站上,刊登出來的有關脊髓再生的課題時,他們一家人都激動得不行。
是那個沈醫生!
是她的炎黃現代醫學網!
在看到這些消息時,莫心錫全家人都激動得不得了。
什麼是希望,這才是希望!
如果發布這些研究成果和臨床案例的是其他醫生或者實驗室,他們也會很高興,但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激動。
現在,發布這樣病例的是沈醫生,那個神醫!
彆的不清楚,至少在她的炎黃現代醫學網站上,但凡是他們發布出來的病例,就沒有一例不成功的!
莫心錫全家人簡直是喜極而泣。
他們一直在關注著。
目前肯定是試驗階段,也沒有任何報名當誌願者的信息等等,但他們已經來到了海市,租房住,時刻打聽消息。
等待的時間比他們想象中更久。
終於,有了第二個第三個案例,終於,那僅有的幾個接受脊髓再生手術的病例,都有了進展!
莫心錫的爸媽立刻就去海一院,找相關負責人。
但想要找到耿勝宏也不容易,找到了之後,耿勝宏也不能輕易答應他們。
尤其是沈畫的醫院即將開業,她的事情那麼忙,這個病例的確很有研究價值,但說實話,現在叫沈畫過來,已經沒有研究意義了。
他們的脊髓再生手術已經成功,在連續三位誌願者的身上都獲得了成功。
對於沈畫來說,屬於她的部分已經沒什麼懸念。
她忙得要命,耿勝宏不可能遵從他自己的意願,想接診一個病人就接診一個病人。那麼再來其他病人的話,接不接?
接的話,純粹就是在耽誤沈畫的時間,不接的話,拚什麼接彆人不接他?
已經不是在研究實驗階段,耿勝宏不能給沈畫添亂,那麼就是,一個都不能接。
耿勝宏告訴莫心錫,炎黃現代醫院快要開業了,到時候可以去那邊。
莫心錫有一點點失望,但更多的是希望。
耿勝宏雖然沒有接他這個病例,但卻詳細地跟他說了其他脊髓再生手術患者的情況,這些都給了他莫大的信心!
不就是等麼,他當然可以再等下去。
都已經看到勝利的曙光了,怎麼可以不等?
隻是誰都沒想到,炎黃現代醫院開業竟然會如此震撼。
號,根本搶不到!
他們其實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私立醫院嘛,一般價格都比較貴,但貴也沒辦法,這是他們距離曙光最近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