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知道木村要自己刺探她工作的事了, 現在卻還主動約他見麵。傅明城的直覺告訴他,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日本人無孔不入, 或許自己這條正在通話的電話線也不安全。她應該也知道這一點,電話裡,語氣很是尋常。
傅明城幾乎想都沒想,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我去你那裡吧。晚上見。”
兩城車距四五個小時,他傍晚便就出發,在深夜的時候,開車抵達。
他將車停在路邊, 下了車, 沿著前方的山麓小道,步行到了西場的大門之外。
她也在等著, 親自出來迎他。
“後頭有尾巴。 ”他低低地說了一句。
蘇雪至望了眼他來的那條黑漆漆的小路,微微一笑,也低聲道:“我是研究項目的資金遇到了困難, 急需得到你這位財神爺的繼續資助。”
傅明城自然明白,這是她為他準備的或許可能要用的到的應對木村的見麵理由。
這更加證明了他接到她電話時的那種感覺。他也隱隱有了猜想,她想見自己的目的, 大約是和賀漢渚那天在船上和他說的話差不多。她希望,或者說,用委婉的而不是像賀漢渚那樣的赤|裸裸的警告方式來提醒他,不要站錯位置。
他的心情自然是壓抑而低落的。而且,帶了幾分不合時宜, 她的這話,竟令傅明城忽然又想起了她剛來天城的那段時間的一些事。那個時候, 在他的眼裡,她仿佛脫繭而出, 光芒四射。而她和賀漢渚的關係,也還遠遠沒有發展到如現在這樣他當初根本無法想象的程度……
他的心裡又隨之湧出了一團酸澀的感覺。帶了些恍惚的神思,他隨她穿過一片安靜而昏暗的空地,來到一排實驗室模樣的平房前。最後走進最靠裡的一扇門,裡麵亮著燈,沒有彆的人。她請他坐。
“你前些天約見賀漢渚,他把事情告訴我了。謝謝你,非常感謝。 ”燈下,她望著他說道。
明亮的燈光令人無所遁形。傅明城很快驅散心裡的雜念,打起精神,迎著她投來的目光:“其實不必我的提醒,我想你自己大約也是有所防備了。不必和我客氣。”
“現在關於我這裡的事,你還可以應對。日後,木村要是緊逼不放,你真沒問題?”她望著他,目光裡帶著關切。
同樣的問題,那天在船上的時候,賀漢渚也問過。但是傅明城的感覺卻是截然不同。
那天他不想多說,半個字他也不想多說。如果不考慮彆的一切,單從個人喜惡而言,他對對方沒半點好感。他知道,對方對自己,也是一樣。
而她卻不同。相同的話從她的口中說出來,便令他感到了些暖意。
這應該也是這些時日以來唯一能令他感到心情不那麼陰暗的一刻了。
“不用擔心。“他解釋,“其實,就算我現在直接告訴木村,我不會替他做這種事,他也不敢對我怎麼樣的。他處心積慮和我往來了這麼多年,他是另有所圖。你的實驗室於他而言,隻是一個意外。孰輕孰重,他清楚得很。我先拖著,免得他另外對付你,彆的,將來再說吧――”
他不想再談這個話題了,主動發問:“你找我,什麼事?”
蘇雪至從辦公桌的抽屜裡拿出一瓶藥,展給他看。
是阿司匹林。
傅明城將目光從藥瓶子上挪開,望向她:“這藥怎麼了?”
“阿司匹林解熱鎮痛。但這種藥除了這個功效,你知道它還有什麼彆的特性嗎?”她問他。
傅明城微微一怔。
這是一種正式麵世時間還不算長的西藥,因為它具備的卓越的解熱鎮痛的功效,上市不久就獲得了廣泛的認可,傳遍世界,近年也進入了中國。不過,因為在國外有專利保護的限製,產量供不應求,國內貨源有限,一度價格還曾漲得奇高。外麵那些普通的小診所和西藥店,甚至遇到過無處進貨的情況。
“這個問題我沒研究,我無法回答。”傅明城據實以告。
他不知道很正常。事實上,據蘇雪至所知,這種藥的另外一種功效,是在後來的很多年後,隨著人們對藥物的不斷深化研究,這才逐漸被人所知。
現在它被認定的功效,隻有一種,就是解熱鎮痛。
“我可以告訴你,這種藥,它除了解熱鎮痛,還有另一個特性,它具有抗血小板凝集的作用。如你所知,我們的傷口之所以能止血,是血管收縮、血小板血栓形成,最後血液凝固這麼一個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如果血小板功能缺失,血將很難止住。”
“關於阿司匹林和出血的現象,我準備了個簡單而直觀的試驗,你可以來。”
蘇雪至帶著傅明城進入了裡麵的房間。
這是一個臨時使用的實驗室,有一籠實驗鼠。她穿上白大衣,戴了手套,取出其中一隻帶有標簽的看著奄奄一息的老鼠,麻醉後解剖,顯示,鼠的腸胃管壁和內臟等部位,有不正常的出血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