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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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wn確認懷裡抱著的人是桑渴,那份真實溫熱的觸感令他激動到身體發著顫。
“小渴?”
“你好不好?”
他開始上下看她,仔細看她有沒有哪裡受了傷,桑渴不說話,隻是在流淚,無意識對他流著淚。
旁邊摸不著頭腦的小護士眼睜睜望著平日裡自持穩重的上司,慌張的像是什麼初入世的少年。
女孩子顯然換過衣服,還精心梳洗過,穿著乾乾淨淨的淺藍色長裙,裙擺飄著乳白色薄紗的流蘇,腰間綁著鬆垮垮的裙帶。
纖細又陰柔。
但是拋卻桑渴從頭到腳一身乾淨整潔的鞋襪衣衫,她手腕那兒卻貼著創傷貼,鎖骨處也有細微的淤青,dawn注意到後神情黯了一瞬,但他很快就鎮定下來,屈膝再度將她攬進懷裡。
擁抱是最治愈的良方。
尤其與桑渴而言。
桑渴被他抱著,身體有些僵,她哭了一會,恍然間想起什麼,轉過身去,想看一眼身後的裴行端。
可是當她把頭轉過去時門口那裡已經空無一人,隻有透過玻璃灑進來的一地碎金。
她愣住。
裴行端呢?
桑渴的瞳孔一點一點放大,麵露驚慌與不信,她開始用力掙脫掉Dawn的臂彎,要重新往回跑,不顧一切地跑,回去推開那扇玻璃門,喘息著看向外麵,四處焦急尋覓那道黑色的身影。
但是沒有,哪兒都沒有。
外麵隻有廣告牌,綠化帶,紅綠燈,湧動的車流。
棉花糖一樣的雲,碧藍的天穹。
到處到處,沒有絲毫他曾經來過的痕跡。
那個人走了,他離開了,跟兩年前的不告而彆,沒有留下隻言片語簡直如出一轍。
桑渴跑得急了,大口喘息著,意識到這點後她慢慢蹲下來,抱住膝蓋。
蹲著有光照在她頭頂,她不自覺微微昂起頭,眯著眼,溫柔繾綣的陽光印在她的瞳孔中,看久了有些刺痛,她又將頭低垂下,呼出一口氣,用力揉了揉眼睛。
Dawn仍站在原地,桑渴掙紮的時候他其實整個人心都是麻的,最後他放手了,眼看著她跑回去,停在門口,她在找尋什麼人。
他的心有一瞬間的抽搐,但還是慢慢挪步,走桑渴身邊
去。
也蹲下來,伸出手,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
“小渴...”
一聲小渴過後。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
桑渴最初被送回來的那幾天,整個人看上去有些木,不苟言笑的。
每天按時吃飯按時睡覺,也不再犯病不再歇斯底裡,且她對於自己這幾天去了哪做了什麼都閉口不談,沉默寡言地像是不會說話一般。
徐容舅舅連夜從浙市趕回來,舅舅舅母兩個人圍著她,她都不願意吐露一字半點。
不過她能體會到他們關切的心思,於是主動要求去醫院做全套的檢查。
女孩子坐在床頭,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抓住舅母的臂膀,輕聲念:“舅媽..”
“帶小渴去做個檢查吧。”
她的模樣有些過於冷靜,反倒是他們夫妻倆一愣,說不出話了。
在醫院整個過程桑渴特彆配合,一套檢查做下來,醫院給的結果是:處/女,身上有捆綁遺留下來的些許淤青,除此之外並沒有明顯外傷。
精神方麵的異常暫且不說。
桑渴知道這樣做可以堵住一些不必要的臆測,其實也得感謝裴行端,感謝他大發慈悲,手下留情,沒有做出讓她恨一輩子的事。
其實裴行端有好幾次都在快要被逼瘋的點,可他竟然都忍住了。
在小旅店的三天兩夜,桑渴有過意識不清,有過崩潰,但大多時候她腦海都是清明的。
可是,好奇怪,她沒有吃一顆藥,卻清晰地知道身側躺著的人是誰,也知道他曾經而今對自己做過什麼事。
並且她也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話,應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應該擺出什何種姿態,以及自己究竟該不該喜歡他。
她朝心底默念一百遍答案:不應該了。
可是,好難受。
心像是空了一塊。
他推開自己的一瞬間,還有再扭頭時那兒空無一人的情景。
那短促的心悸還有驚慌,與恨意其實也一並真實。
他究竟想怎麼樣?
要逼死她才甘心是嗎。
*
九月寧市已然正式邁入了秋季,這是桑渴人生中第二次被警察問話。
來的是兩名便衣,穿著皮夾克黑褲子,坐在舅舅家的沙發上,端著舅母遞給他們的茶水。
一人手裡拿著紙筆,桑渴
熟悉不過的,綠色的記錄本。
好像不久之前,這樣的場景也發生過。
大概是兩年前。
冰冷潮濕的路麵,攀生的翠綠苔蘚,遠離市區的遠山濃霧。
一節一節高聳的台階,頂上是肅穆寂寂的建築。
建築裡麵的一處偏僻角落,頭頂上方的鎢絲燈壽命將儘,每隔三分鐘左右都會熄滅一下。
“死者..出事前,有沒有發現她有過什麼異常的舉止?譬如——”問話的警察連譬如後麵的東西還沒來得及說出來,不料桑渴突然弓下腰,開始嘔吐。
她穿著白色棉襪,黑色布鞋,身上是麻孝,坐在殯儀館等候區的鐵椅上。
吐出來的惡水有幾滴掉落在了鞋麵上。
她根本來不及掏出塑料袋,因為翻湧而上的胃酸以及汙濁已經逼到了喉管。
舅母也像這樣坐在她身畔,就連位置還有動作都一模一樣。
當時崔婉看見她在嘔吐,瞬間焦急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連忙:“警察同誌,小渴身體不舒服,談話能不能終止?”
那會桑渴都已經那樣了,無論是生理還有心理的狀態都不好,警察也無法勉強,表示諒解,說了幾句就走了。
現如今,類似的場麵。
桑渴已經變得極其淡定。
但是她對於自己失蹤這麼些天,這麼多天跟誰在一起,發生過什麼,那些細節瑣碎的片段都選擇緘默。
她隻是說:
“見了一個老朋友。”
“一起吃飯,吹風,淋雨。”
“做著小時候的事。”
警察鮮少見這樣冷靜的女孩,從跟他們對視到坐姿,神情流露的東西,全都沒有絲毫的局促。
且桑渴並未受到什麼實質的侵害,精神狀態也比較好,警察問也問不出什麼彆的,一些例行的問題問完後,就準備離開了。
舅母客客氣氣送走他們,關上門,回頭看著孤零零端坐在沙發上的桑渴,心揪成一團。
她回去抱著桑渴:
“乖孩子,彆害怕。”
“是舅媽沒照顧好你。”
舅母身上是那種淳樸女性以及知識分子獨有的乾淨氣息,跟桑渴接觸過的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桑渴默默地想,其實,舅舅舅母才應該是良人伴侶之間最好的狀態,而不是小時候看的劇集亦或是童話
書籍。
裡麵的東西,都是人為虛構,是皆大歡喜,是理想國度。
而現實呢?
現實是一切都顯得那麼殘酷,不堪一擊。
舅母年前剛生產完,體質也很虛,桑渴有時會冷不丁想起壓根就沒見過麵的母親,她已經很少想起父親了,因為她覺得父親的臉她就快徹底忘記,她可真是不孝。
但是母親不一樣,因為從未見過,所以才會有無限的可能。
說起來因果,生命輪回,真的很奇妙。
表弟降臨的那一年,父親一聲不吭的丟下自己。
一段悲一段喜,哭完再笑,笑完再哭。
其實都沒什麼,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有時候她也會想,父親會不會恨自己?
因為自己的降生,剝奪了他做丈夫的權利。
所以他才會用疾病,用痛苦,用永久的彆離來懲罰自己。
那,又關裴行端什麼事?
他不過就是年少在她生命裡出現的一隻遠在天邊,驕傲又惹眼的鷹。卻時不時會放低姿態俯衝到她的窗邊,展露漂亮華麗的黑羽。
她羨慕,她渴求。
但,她永遠不能擁有。
因為驕傲的鷹會用尖銳的喙啄傷自己,用黑曜石般的瞳孔溺斃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