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3
有溫熱的液體順著小白牙緩緩淌進口腔,濃稠的血腥氣在鼻息和味蕾間驟然彌漫開來。
桑渴是被逼急了才咬他的,血的味道令她覺得顫栗。
她竟然,把他咬出血來了——
可裴行端像是絲毫感覺不到疼似的,仍然桎梏住她的雙手,不願意鬆開。
眉心皺成冷硬的川字,鬆開的話,她就又要扯腳上的鏈子,她會疼啊。
桑渴後知後覺,看著他手上被自己弄出來的牙印,以及從裡麵汩汩冒出來的血,害怕到渾身顫抖起來,咬他的動作猛地停下。
他會報複自己嗎?
一想到這桑渴的眼底流露出驚恐。
她的手動不了,隻能無意識地蹬腿抬腿,用腳踢:“唔,走,走開——”
裴行端小腹那兒是一道三公分長的刀口子,很深,半個月前被捅的,才恢複了不到一周左右。
桑渴的一腳剛好踹在那,他麵容扭曲腦瓜子瞬間疼成空白條,冷汗唰地一下子就下來了。
抓住桑渴的手失去力道,害怕一不小心失控把她的手腕骨捏碎,於是隻能鬆開。
桑渴一下子脫離了掌控,裴行端從疼痛中緩過神,本能還想去拽她,結果,忽然從身後傳來一聲礙事的呼喚,還有急匆匆而至的腳步聲。
隨之而來的還有那人身上一股淡淡的檀香氣,這股味道更加劇了裴行端傷口傳遞出的陣痛。
桑渴聽見熟悉的聲音,突然一陣滔天的委屈感襲來。
她不敢看身前被她咬出血,現在弓腰捂住腹部麵色扭曲的裴行端,她連滾帶爬地奔向門邊的男人。
那是...來救她的天神啊。
Dawn推開門簾,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
他大步衝過去,接住桑渴,女孩子在他懷裡害怕到渾身都在哆嗦。
“沒事了,沒事了,彆怕,沒事了。”Dawn擁抱住桑渴的手指略微發顫,在看見桑渴被人抵在角落的一瞬間,Dawn覺得自己的血液都仿佛凝固。
但是懷裡的姑娘在安撫下仍舊不住的發抖,令桑渴覺得恐懼的源頭是,她把他弄出血了——
她把裴行端弄出血了!他居然流血了,他會報複自己的,一定會的!
桑渴滿腦子都在想他一定會報複自己,以至於一麵驚恐地看著
裴行端,一麵往醫生滿是安全感的懷抱裡縮。
紙生本能地要保護主人,在裴行端周圍蓄勢,一聲聲怒吠。
裴行端眼睜睜看著桑渴從他身邊逃走。
他咬牙回頭,死死盯著那個不速之客。
大陣仗啊。
這人誰,這他媽是誰?來的可真是時候。
還有狗,哪裡來的狗?一聲聲吵得他頭疼欲裂。
桑渴呢?他的桑渴呢?
哦,跑了。
她又跑了。
裴行端看著Dawn的雙眼,像是一把淬了火的短箭。
他將捂著小腹的手鬆開,那刀口子應該又裂開了吧。
他冷笑,誰在意呢?
他想動手,想將戴著眼鏡的家夥那高高在上的姿態碾碎,想讓他灰溜溜地趴在他身下求饒,想讓他滾。
可是桑渴,桑渴還在,他不能動手,不能踹飛那個男人。
不然她會更討厭自己,他不要她討厭自己。
一想到這,裴行端原本僵冷盛怒的臉色漸漸緩和下來,轉而用學習了很多天的溫和笑臉替代。
“桑渴....”裴行端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扶著牆望著她,柔聲喚她,想去重新拉她回來,“桑...”
叫了一半,結果桑渴驚恐萬狀地盯著他,以為他會像小時候那樣惡人先告狀,她死死抓住那個男人的衣袖,仿佛溺水的人找到了浮木。
裴行端愣住了,一臉不可置信地喊:“...桑渴?”
裴行端親眼看著她抱彆的男人,用手指著他,對那個男人尖叫、嗚咽、控訴他的行徑:
“唔,我不是有意的,小渴不是有意的!”
“他逼我,他逼我,是他逼我的!”
“他要綁住我,他要弄死我!”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是——”
在她的聲聲尖叫中,裴行端臉上的笑意一寸寸僵住,喉管間支離破碎的溫柔呼喚戛然而止。
尚且在滴血的手抖了抖,有兩滴不小心弄到地麵散落的書頁上,血滴在白色紙頁上暈染開,像是盛開的彼岸花。
裴行端眼睜睜看著她死死圈抱住彆的男人,像是抱著什麼天神一樣。
而她看自己卻像是在看什麼令她恐懼、避之不及的肮臟的穢物。
*
笑意折沒了,他垂下頭,作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
他冷冷注視著地麵那兩朵盛開的血色花朵
,緊接著他用染血的手按了按生疼的眉心。朝後倚靠在桌案,強行忍住小腹傳來的尖銳痛楚,悶哼一聲,佯裝的不在意。
腳邊是一條棕毛略微眼熟的野狗,衝他嗷嗷叫喚。
他的心很麻,又慘兮兮地衝狗笑。
桑渴原本以為裴行端會懶洋洋地反駁,會用尖銳難聽的話語來一遍遍質問她,漫不經意地譏誚辯駁她,就像小時候那樣,結果他沒有,他隻是一聲不吭地垂下頭。
可是,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他看向的,是誰?
是紙生!
年輕活力的紙生——
桑渴忽然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她慌了,尖叫著撲過去將紙生抱起來,揣進懷裡,戒備地盯著裴行端。
身體顫抖,明明自己害怕的不行還強行安慰懷裡的紙生:“不怕,狗狗不怕。”
“這次我一定保護好你。”
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讓裴行端啞然心焦。
他又沒打算踹這個小畜生,怕什麼?
裴行端盯著桑渴,而桑渴半分眼神都不曾留給他。
現如今她所有善意明媚的樣子,都不再是對他。
麵對自己,永遠是冰冷抗拒的逃離。
一陣滔天的無力之感侵蝕了他的四肢百骸。
Dawn去拉桑渴的手,桑渴像是被閃電觸及到,抬頭一看是醫生才喘息著接納。
許久未發的病症,一來便氣勢凶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