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0
桑渴手裡拿著小男孩硬要塞給她的花,眨巴著眼睛。
Dawn隱約能猜出來這花的來曆,他沉默著看著女孩略顯失神的神色。
似乎是那個小男孩的眉眼像極了某個記憶深處的故人,觸及到了桑渴心尖上的某一點。
桑渴居然問都沒問就茫然收下了這束花。
小男孩紅著臉送完就逃也似的跑遠了。
花是新摘的,濃情的紅玫瑰。
象征著至死不渝的狂熱愛意。
其實桑渴曾經也擁有過一朵花,用樹脂容納的,永遠都不會腐朽的玫瑰。
故人送的。
她有很多很多東西都遺落在隆城。
包括那隻風鈴,陶瓷做的小泥人...
過了好一會。
“傅大哥,我們走吧。”桑渴揉了揉眼睛,她不願意再多想了。
*
準備入學的一切手續都很順利,隻是學籍問題有些難辦,桑渴至今還在隆城一中掛著高三沒有念完的學曆。
好在柯全舅舅也是那兒畢業的,輕易就聯係上了他以前的老師。
眾多老師中趙芙琴也出了力,一聽見桑渴的名字,坐在辦公室裡的女老師失神許久,波浪長發有些分了叉,上麵依然是標配的墨綠色發卡。
窗台上的仙人球像是變了個樣,又或許是換了新的亦或者是舊物重生。
“那孩子的耳朵...”趙老師欲言又止。
全舅舅兩地奔波,事情終於是有了一點起色。
調學籍的過程很麻煩,程序足足卡了兩個多星期,不過就在進程膠黏的當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手續就像是搭了火箭炮,阻礙一下子悉數沒了,很快桑渴的學籍就被成功轉入寧市。
不過為了能進最好的附中,因此還花了好大一筆擇校費。
可舅舅舅母卻毫不在意,桑爹生前留下的錢財他們原封不動,留著等以後給桑渴做嫁妝。
桑渴這丫頭極好養活,一碗飯一口水就能生長。
是個人見著了都想要愛憐地摸一摸她的頭,除卻她不算完好的沒有母愛的童年,中途失落的父愛。
小姑娘哪怕經曆過這麼多,依然乾淨漂亮。
他們拋卻舅舅舅母的身份,是真的把她當親生的孩子對待。
那筆賠償金數額很大,一部分被桑保國還了
看病所需的借債一部分被用作做手術的錢。
留給桑渴的依然還有很多,桑渴最初收到那張存折的時候,心其實是僵麻的。
因為她沒法接受。
那幾年來她愚昧、無知、像是一隻無頭蒼蠅,妄圖追逐遠在瀚海蒼穹儘頭的雄鷹,卻忽略了至親。
她其實是該死的。
命運有時候真挺像那麼回事,將一切都偽裝的天衣無縫,偽裝的理所當然,讓桑渴覺得她不過也是那芸芸眾生普普通通的渺小蜉蝣之一。
可是到頭來桑渴卻發現,原來她壓根就不是,她是那個被世俗拋棄的異類。
但是桑渴已經很少去想這些事,她隻想好好重新來過。
*
幾小時過去,花有些蔫巴了,桑渴傍晚時忽然發現,扔掉手裡的小人書匆匆去找了一個塑料瓶,將它留在水裡養了起來。
做好一切後,桑渴鬆了一口氣,摸一摸軟軟細膩的花瓣,又恍惚著想起那個送花的小男孩。
彆扭的,臉紅的,但是眼神鋒利篤定至極。
他要完成這件事,為了某個人?
記憶繞不開樹脂花。
巴掌大小的東西,蜂蜜色的樹脂剔透晶瑩,裡麵是一朵永恒不敗的紅玫瑰。
年幼無知的年代裡,她究竟為什麼會成為一隻飛蛾?
明知是火,仍義無反顧。
因為那些音容笑貌,真真切切她是被偏愛過的。
裴行端。
裴行端。
裴行端。
桑渴猛地站起來,椅腿在地麵摩擦發出尖銳的聲響。
她大喘氣著抱著頭,彆想了!彆想了!
他對你隻有惡意不是嗎?
那些憐憫施舍的好意都是你幻想出來的。
低下頭冷不丁看見綁花帶的底部顏色突兀的紙張。
驚疑不定中桑渴喘息著將那張紙取出來,手指微微顫抖。
他的字一如既往的好認。
“你能不能照顧好自己。”
桑渴愣愣看著這一行字。
她眼眶驟然發酸。
不知不覺盯著看這張紙條已經呆站了半天,舅母進來送牛奶她也毫無察覺。
*
準備入學的前幾天,桑渴仍然時時跑去書店幫忙。
闞老太一聽說她要重新回去念書,開心壞了,又起大早去市集買了一隻母雞回去煲湯。
搬水工個子較高,平頭短發,蜜色
的肌膚。
桑渴聽見門外的車胎聲立馬放下手裡的筆,主動去撐開門簾。
不料兩張臉麵對麵時,雙方都愣住了。
這是兩年後,異地他鄉舊人重逢,很不尋常的戲碼。
蜜色肌膚的青年人不修邊幅,唇瓣有些乾涸皸裂,饒是入了秋他也隻套了一件灰色的製服單衣,有碎皮的唇瓣顫動了兩下,他的眼神開始火熱起來。
人生有三大幸事。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他鄉遇故知。
這樣文鄒鄒的念頭不知道怎麼一回事就在青年人腦海裡乍現了。
“桑...桑渴?”他語帶激動的顫栗。
桑渴倒是沒有他那樣過分激烈的表示,但震驚是有的。
他是,楊培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