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長澤簡直不敢相信天底下還有這麼好的事。
他這邊正想不出怎麼讓紀柱子離開紀家的好辦法呢,那邊紀柱子自己就要求分家了。
被這個巨大的驚喜砸暈了頭,紀長澤坐在自己的專屬小板凳上,問他奶;“奶奶,二哥真的以後就不和咱們一塊住了嗎?”
紀家剛剛經曆了分家,氣氛很是低迷,但王老太顯然沒受影響,依舊是好端端的燒火做飯,看樣子好像大孫子決定離開家並沒有對她造成什麼心理陰影。
聽了小孫子的話,她語氣還是不鹹不淡的“對,他說要進城住,讓他去吧。”
紀長澤很奇怪他奶奶的態度這麼冷淡。
要知道雖然王老太很看不上紀柱子那一身的毛病,但到底是長孫,她還是很疼紀柱子的,怎麼可能半點反應都沒有?
“奶,你不擔心二哥嗎?”
“擔心什麼,那麼大的人了,既然他翅膀硬了要自己飛,那就讓他飛去,反正他這麼大的人也丟不了,等到錢花完了,有他小子來求老娘的。”
哦豁。
紀長澤恍然大悟。
怨不得奶奶壓根不著急呢,她是算準了紀柱子這乾啥啥不行的廢柴出去了絕對快活不了幾天。
就按照紀柱子這個尿性,彆看他現在好像牛皮哄哄囂張跋扈的不得了,隻看二伯都不樂意跟他一塊分家出去就知道,全家人都明白,他這個樣,出去也就是個坐吃山空的。
錢花完了肯定灰頭土臉回來。
到時候王老太可就沒有現在的好性子了,她活這麼多年還從來沒受過誰的氣,老了老了還要被大孫子指著鼻子說分家,那不能夠。
紀長澤依舊很高興,做人嘛,知足常樂。
討厭鬼能遠離他一天是一天。
當然了,該上的眼藥還是要上的。
“奶奶彆難過,二哥不懂事,長澤懂事,以後長澤撿錢了就再分給二哥一些,二哥肯定就不會想離開家了。”
王老太抱著小孫孫,眼神溫柔,語氣也很慈祥,說出來的話卻仿佛帶上了陰風陣陣。
“小乖乖,你撿到錢交給家裡已經夠乖了,你二哥你你放心,到時候奶奶把他腿打斷,他自然就乖了。”
紀柱子就這麼離開了家。
他走的時候,也就他親娘掉了幾滴眼淚。
他爹本來就是個隻顧著自己的性子,見兒子要一個人出去吃苦受罪,也就念叨了幾句這孩子是個傻的,其他的,家裡大伯死的早,大房這邊也就一個早早嫁出去的姑娘,大伯娘改嫁了,紀長澤他爹娘也不太喜歡這個侄子。
除了因為紀柱子擺明了瞧不起他們之外,還因為紀柱子總在“欺負”他們兒子。
這是夫妻倆唯一的孩子,從小就乖巧懂事,倆人疼的跟什麼似的,哪怕再怎麼疼侄子,見他欺負自家孩子,心底也不可能再有什麼好感。
紀老頭就更彆說了,這位大家長一向沉默寡言,隻叮囑了紀柱子幾句一個人在外麵過不下來了就回家來。
紀柱子把這句話當成了嘲諷。
他冷笑一聲,覺得家裡這些人全都有眼無珠。
但這樣也正好,他早就不想要這些拖累了。
而且他選擇在這個時候離開家也有他的考量。
上輩子的這段時間,再過一段日子,四處就要亂起來了,到處都亂糟糟的,他們村因為偏僻,人也少,被搶了好幾波。
紀柱子清楚的記得,上輩子家裡本來就吃不飽了,一打仗,洋人的兵又來搶糧食搶姑娘,村裡倒是不敢反抗,除了好幾個漂亮的大姑娘被搶走了,糧食也被搶了個乾淨,性命倒是還在。
上輩子活的那叫一個艱辛啊。
全家都餓肚子,雖然每次口糧都緊著紀柱子,但他還是餓的不行。
後來奶說去大姐夫家借糧食,到了他們家才發現,大姐夫和大姐夫被打死了,隻剩下四歲的侄兒活著。
打聽了才知道,是有個洋人看上了大姐,想要強行把人搶走,大姐夫試圖把大姐救出來,被一槍打死。
大姐掙紮的時候投了井,唯有四歲的小侄兒,因為被藏在了水缸裡逃過一劫。
洋人走了之後,躲起來的鄰居才敢出來,四處翻找沒找到小侄兒的屍體,這才把人找了出來。
於是,奶不光沒借到糧食,還多帶了一張嘴回來。
這件事一直讓紀柱子非常不爽,還好那個小鬼沒過兩天就得病死了。
就是在這個時候,爺爺死了。
全家好不容易熬了下來,紀柱子後來才知道,聽說那群洋人殺人都是隨便殺的。
像是他們村子裡,運氣好沒被殺。
有的村子直接就被殺了個乾淨,彆說保住糧食了,命都沒保住。
紀柱子後來才知道這可能和當時洋人的兵不一樣有關,有的兵凶狠一些,隻把殺人當做玩鬨,有的是正常的,搶了東西就走。
他重生回來之後就沒打算像是上輩子一樣在家裡熬著。
這輩子改變的事太多了。
看紀長澤,他上輩子不就生下來就是個死胎嗎?
這輩子還不是活蹦亂跳的膈應他。
萬一這輩子來他們村裡的兵喜歡殺人呢,他重新活一輩子可不是為了比上輩子更加早死的。
紀柱子早就想好了離開家,反正上輩子城裡雖然過得艱難了點但一直沒被攻破,命肯定是還在的。
再說了,現在撿了錢袋子的人可是他了。
那位某**官要感激的人也應該是他。
到時候他跟著某**官做事,都是自己人了,自然就不怕他們殺人了。
紀柱子盤算的很好,毫不猶豫的離開了家。
至於身後養了他十幾年的家人,他是全然沒想過的。
什麼想辦法讓他們也離開村子裡,什麼稍微給他們一點告誡,紀柱子統統沒想到。
他就這麼走了,帶著先知者的驕傲和對未來的憧憬,像是丟下什麼垃圾一樣丟下了自己的父母爺奶,一個人去了城裡。
快轉彎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
見紀長澤小小的身影站在門口正看著他。
紀柱子冷笑。
這一天開始,我們就是不同世界了。
哦,不,說不定這輩子來村裡的兵是要殺人的,紀長澤再怎麼能裝可憐,照樣還是要死在那些兵手底下的。
這樣想想,他十分大度的原諒了這個堂弟以前的種種冒犯舉動。
紀長澤神情微妙的瞧著紀柱子臉上那得意的表情。
現在被掃地出門的不是紀柱子嗎?
他得意個毛線啊。
紀柱子真是越來越古怪了。
算了,不搭理他。
紀長澤忙著呢。
自從上次“撿”了那隻木倉回來之後,他就一直在研究這隻木倉的構造,還有那張武器圖紙。
紀長澤已經把那隻木倉拆了好幾遍又裝了好幾遍了,他現在可以十分自信的說如果給他足夠的工具,他絕對能自己打造出一把木倉。
但問題是,沒有工具。
現在正是打仗的時候,四處都在混戰,大鄭朝的時候民間也許還能找到一兩個工坊,現在但凡是一個好用點的工坊都被軍閥給圈了起來。
就他們城的那個,薛五爺倒是知道位置,之前還跟紀長澤說過,但問題是,那可是大帥的地盤,目前的紀長澤還是不敢碰的。
空有技術,就是沒工具。
紀長澤一咬牙,宣布“我們自己找原料!”
吭哧吭哧挖著地下室的小下屬們都茫然的抬頭看向突然說話的老大;“什麼原料?老大你在說什麼?”
紀長澤看著自己這小貓兩三隻的下屬,還有他們那標準的五短身材,沉默了。
“沒什麼,你們繼續挖,晚上咱們吃兔子肉,好好犒勞一下你們。”
他利落的爬上樹,又開始發愁了。
就算是他真的找到了鐵礦,那也要有人挖啊,總不能真的靠這批最高年紀都沒十歲的小孩去挖吧。
但是他上哪裡去找人。
人啊,缺人啊。
沒鐵,也沒彆的,紀長澤隻能把視線放到一顆顆樹木上麵。
這邊靠著山,山嘛,彆的不多,樹多。
既然做不了鐵製的武器,那就用木頭做吧。
之前的朝代不也沒有熱武器嗎?不照樣打仗打的飛起。
連鐵鍬都拿不動的王七一負責給大家送水,就是拿著竹筒去山泉水那裡接水回來,然後再遞給正在乾活的大家,來來回回跑的非常勤快。
紀長澤看他跟個忙碌的馬蜂一樣一會跑過來再一會跑過去的,往他身上扔了個小石子。
王七一茫然地抬頭;“老大?”
“你是不是傻的,跑來跑去的不累啊?你就不能直接接一盆水拿過來,誰喝水你再用竹筒去裡麵拿水。”
王七一恍然大悟“是哦,還可以這麼辦,老大就是老大,好聰明。”
紀長澤很嫌棄的看了一眼下屬,長長歎氣。
“你說說你們,一個個傻兮兮的,我怎麼放心把事情交給你們,現在我想找個根據點,都沒人幫我出出主意。”
王七一被說傻了也不生氣,憨憨笑笑“老大,什麼是根據點啊?”
“就是我們的大本營。”
“那在村裡就好了嘛,我看我們村裡挺不錯的,老大你之前不是說以後找大本營要找個易守難、難什麼來著的地方,我們村是個上坡,過來的路不好走,後麵靠著山也沒路,我看我們村就挺不錯的。”
“對哦,你說的很有道理。”
怎麼以前沒想過就在本村呢?
易守難攻不說,還都是自己從小玩到大的地盤,連摸索新地盤都不用了,後麵的山[[醋溜文學最快發]]裡麵,大人們除了撿柴火基本不上去,但他們這群小孩可是早就把後麵給摸清楚了,裡麵是個什麼樣子一清二楚。
還有比村子更合適建立大本營的地方嗎?!
紀長澤瞬間精神,腦海裡冒出來了一係列的計劃,但視線一落到自己那幾個蝦兵蟹將身上,瞬間又“……”
這麼點人,夠乾啥啊。
看來又是時候繼續招兵買馬了。
村裡的大人們很少有閒下來的時候,基本一整天都在做事,單純為了生存而活。
但他們也很知足,唯一的樂趣就是做事的時候聊聊天什麼的。
今天的聊天內容就是村裡的那群小屁孩們。
“聽說了嗎?紀家的小孫子,叫長澤的那個,正在四處招小孩加入他的什麼什麼隊伍呢,還說到時候大家有肉一起吃有湯一起喝。”
說這話的人是笑著說的,顯然隻把這件事當做了一個用來玩笑的談資。
“還用聽說嗎?我家那臭小子就去了,誒唷,被選上了可高興了,說以前他就想進,長澤不樂意,說嫌棄他太瘦了,他還說以後要多吃多跑動,讓自己快點長胖,好在隊伍裡能成為被看重的那個。”
“哈哈哈哈現在的小孩,還玩出花頭來了。”
“可不是,我問他,說你們隊伍每天都要乾什麼,這家夥嘴巴閉的可嚴實了,說隊伍的第一條規定就是不能告訴除了隊伍之外的人他們的行動計劃,聽聽,還行動計劃。”
這個漢子說完了,臉上的笑容更加大了。
對於成天苦哈哈乾活的他們來說,聊一聊家裡小孩,能讓他們輕鬆不少。
“哈哈哈哈哈,反正家裡讓他們乾的活好好乾完就行,我看紀家的這孩子挺聰明的,這麼大點的年紀,十幾歲的孩子都願意認他做老大。”
“是個懂事的,早就聽王老太說過好多回了,說是一直在幫家裡做事,還這麼小呢,他家的柱子就不行。”
“誒,對了,他家柱子去城裡了啊,聽說租了個房子,每天滿街轉悠,跟人家說他撿了錢的事,紀家怎麼願意讓他一個人去城裡?”
“你問我我還真知道一點,我跟你說,這個紀柱子啊……”
大人們的態度就和這幾個漢子一樣了。
拿出來說著玩玩,但沒一個人真的把“隊伍”當真。
一個七歲小孩組建的隊伍,再厲害能厲害到哪裡去,一看就是小孩子們想的玩鬨法子。
讓他們玩吧,等到十四五歲的時候,可就沒時間這麼玩了。
至於小孩子們突然一下子都消失不見,再一下子都突然出現,也沒引起大人的主意。
小孩本來就能到處亂竄,更彆提他們現在還喜歡一起亂竄,說不定是跑到哪個廢棄的屋子裡麵玩去了。
在大人們不當一回事的時候,紀長澤正帶著這群小孩從地道裡來到山洞。
“今天要教你們寫字,誰也不準偷懶,誰要是偷懶,就是叛徒!”
叛徒啊!
小孩子們都很認真的點頭。
對他們來說,叛徒可是很嚴重很嚴重的罪名了,在這裡認字不光有好吃的,活乾的也比以前少了,他們才不願意當叛徒呢。
一群小孩認認真真在地上寫著一二三的時候,紀長澤拿著紙筆,開始給他想象中的木製武器畫圖。
買紙筆的錢自然不是用銀元了,而是用的隊伍基金,紀長澤還特地記賬,提醒自己把這筆錢還回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真的有天賦。
雖然是第一次畫圖,但下筆就是很順利裡,腦子裡麵也十分快速的冒出來了他想製作武器的模型。
他們這邊是在上坡,如果真的有敵人攻上來的話,石頭那樣的工具可以丟下去。
那麼,他可以製作一個投石器。
首先是大致外表,投石器需要有個放濕透的位置,然後還需要一個支點,這個支點可以把很重的石頭都給弄起來,那麼就要買一些零件了,當然了自己製作也不是不行,就是費工夫了一些。
紀長澤自然不可能有耐心教導這些天資不一樣的小孩們認字了,他選擇拎出來幾個聰明的,先把他們教會了,再吩咐他們去教導其他人。
他自己一下午就畫了八張圖出來。
全部都是按照之前“撿”到的那張武器圖的步驟來畫的。
全體解散之後,紀長澤就寶貝一般的帶著自己的圖紙找去了薛五爺那。
“你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