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回去時,徐嬤嬤正興致很高的指揮著院裡丫頭們,桃花知道每次劉夫人來陪夫人說話時她都很高興,今日更是眉眼裡滿是喜色。
“嬤嬤。”
她上前,親近的快速行禮完了,拉著徐嬤嬤袖子走到走廊處,眼睛亮亮的將福泉告訴她的話說了。
徐嬤嬤原本是笑著聽她說,等到她說完了,臉上的笑明顯一怔。
“你說的是真的?”
“老爺院裡的福泉哥哥親口與我說的,那還能有假?”桃花略有些小得意的翹起嘴角:“待劉小姐來了,嬤嬤一定要好好伺候,福泉哥哥說,說不定咱們府上能與劉大人家結個乾親呢。”
她說完,等著徐嬤嬤誇自己,結果半響都沒等到對方動作,一抬眼,便被徐嬤嬤臉上那複雜神色弄得愣了愣。
該是怎樣的複雜呢?又是欣喜,又是憂愁。
桃花被她的臉色弄得忐忑不安起來,也不敢笑了,怯生生問:“嬤嬤,我說錯什麼了嗎?”
徐嬤嬤回過神:“沒什麼,你先看著這些丫頭收拾院子,我回屋一趟。”
說完,她匆匆進屋,那焦急模樣看的桃花滿臉茫然,不明白的歪歪頭。
還從未見嬤嬤如此急切過呢。
她方才好像也沒說什麼吧?
屋內,原本正安靜低頭做衣裳的李梓茜穿針的手一頓,半響,才緩緩道:“桃花這丫頭怕是聽錯了,老爺這十六年來可從未與我提過此事。”
“桃花雖然年紀小,但平日裡做事最是穩妥,若是記得不清楚,她不會回來傳話的。”
徐嬤嬤見李梓茜如此,歎了口氣:“夫人,老爺他……心裡也許當真是念著小姐的,不然十六年了,如何還會提起。”
“嬤嬤不用說了。”
李梓茜卻是依舊垂眼在衣裳上穿針引線:“他是怎樣的人,我一清二楚。”
她是不信紀長澤真會對“早夭”女兒有什麼疼愛之心的。
當初知曉紀長澤以女婿與弟子之身背叛父親後,她雖說當機立斷將孩子送走,但心裡,到底還是對這個青梅竹馬,成婚後感情甚篤的丈夫有著一絲期待之心。
盼望外麵的一切都是謠傳。
期待他向她親口解釋。
可最後,什麼都沒有。
那個少年時對她開朗笑,成婚後溫柔為她畫眉,對父親母親是貼心弟子,對著她是柔情丈夫的人,仿佛終於卸下了所有的偽裝。
神情冷淡,眼底滿是冷漠。
就連知曉了他們的孩子是個“死胎”,他都沒露出過半分傷心,隻是平淡的接受了這個對於父親來說是噩耗的消息。
那時,李梓茜幾乎是眼眨也不眨的盯著丈夫看,期盼著他臉上能露出該有的神色。
他可是失去了一個他期盼許久的孩子啊。
可沒有,什麼都沒有。
紀長澤的反應是那樣的平淡,仿佛那個對她溫柔笑,在她還沒去老家之前,摸著她還沒大起來肚子的人從未存在一般。
也許說,是他再也不用偽裝了。
如果說在路上聽到消息時李梓茜心底還有一絲希望的話,那麼在見證了紀長澤對孩子死去的冷漠後,便徹底化為了一片灰暗。
連對自己骨肉都沒半分親情的人,出賣待他如親子的老師,不也很正常嗎?
十六年前得知女兒“死去”他沒什麼反應,十六年了又來裝什麼好父親。
李梓茜手上的衣服做好了,她細細收線,拿起衣裳反複檢查了幾遍,確定連一個線頭都沒有後,才滿意的將衣裳遞給徐嬤嬤。
“收到那個紅色盒子裡。”
“是。”
徐嬤嬤想說什麼,最終也還是沒有說,隻是捧著衣裳,小心的放入到了紅色禮盒中。
衣裳做好了,李梓茜便短暫的又沒有事情可以做了,於是她坐在了窗前,靜靜地望向窗外,一動不動了。
像是一座石雕一般坐著,仿佛被人奪去了全然的生命。
一直等到外麵熱鬨起來,有小丫頭笑著說話的聲音傳來。
“劉夫人來啦,見過劉夫人劉小姐,奴婢這就去稟報。”
李梓茜渾身一僵,幾乎是不受控製的猛地站起來望向窗外院子裡站著的女孩。
她正微微低頭淺笑,一雙眼笑的彎彎,雖然在笑著,儀態卻半分都沒漏,可見是被教養的極好。
徐嬤嬤進來了,語氣也是難掩激動:“夫人,小姐來了。”
她這樣激動,李梓茜反而快速平靜下來,轉身淡淡道:“是劉小姐,莫要說錯了。”
“是,老奴曉得的。”
劉夫人來這裡也不少次了,早已熟門熟路,進去後便對著走出來的李梓茜笑:“方才聽外麵的丫頭說你為了與我們一道用飯,早早的就叫廚房準備了,看來今日能吃頓好的。”
李梓茜也笑了。
“就知你是個貪嘴的,若不準備些好吃的,哪裡堵上的你的嘴。”
一旁乖巧站著的劉樂平心中好奇。
母親對著彆人可從未像是現在這般放鬆過,看來紀夫人還真是母親閨中的手帕交。
兩人親親熱熱說了兩句後,劉夫人才指著劉樂平道:“這便是樂平了,性子乖巧的很,自小就是個聰慧的,我夫君平日裡有什麼想不通的事,都要問問這丫頭,幫了不少忙。”
劉樂平趕忙上前一小步,微微福身:“樂平見過紀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