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從前(1 / 2)

王友貞到處借錢的效果還是可以的, 最起碼在熟人麵前她為繼子繼續學業辛苦操勞的慈母形象是豎立起來了。

不過讓她去李家送錢,她就不願意了。

這種不願意的情緒她說不出口, 但是她自己很清楚, 她不願意看見和季淑芷有關係的一切,也不想接觸讓她想到季淑芷的人和事, 包括李春來和李振國,一個她都不想看到。

當年吳世會季淑芷要去滬城開展工作, 組織上因為季淑芷懷孕了有很多工作不方便做, 安排她假扮季淑芷的妹妹做交通員。

季淑芷懷孕六個多月的時候, 他們有暴露的危險, 吳世會先轉移去了港城, 是她送季淑芷和春來去的齊市。她暗示李大海,如果有危險就請他們帶著季淑芷和春來去鄉下躲一躲, 安全了她再來接季淑芷和孩子一起去港城。

她接到去港城的通知的時候起了私心, 並沒有去接人, 而是自己一個人去了港城。在港城她的身份一直是妻妹。後來從俄國那邊輾轉傳來壞消息, 說季淑芷送李春來去俄國留學,母子都在路上犧牲了。她主動向上級申請以夫妻身份活動,組織上同意了,就這麼和吳世會做成了夫妻。

她以為季淑芷和春來都死了,李大海被她暗示藏在鄉下怕是一輩子都不敢伸頭, 不會有人知道她做過什麼, 她安安心心的做了吳世會的妻子, 生了兩個孩子。吳世會接到新任務去不顛國, 她是想一起去的,但是在港城的那幾年她忙於生活瑣事,又有兩個孩子需要照顧,沒有學會說不顛語,去了也不幫不上忙,最後她還是帶著孩子們先回國了。

有季淑芷的前例在那兒,她哪敢放心讓吳世會一個人在資本主義的不顛國逍遙。她把冬來和燕來交給遠房親戚撫養,打出國申請報告的時候發現她又懷孕了,這一留下來就再沒機會出去過。

吳世會去了不顛國就音訊全無,她帶著靜來生活一直很艱苦,連交給親戚寄養的冬來和燕來都顧不上。去年初吳世會回來,她以為她的好日子來了,她主動說她去齊市找人,她也確實去過,住在吳世會父親舊宅的人家說原來住在這家的人死光了,她就沒有再去吳世會交給她的地址找李大海,直接回平京了。

她以為她避開了這一切,她失而複得的生活就安穩了,她就沒有想到不隻李春來活著,李大海一家和李秋來也活的好好的!

她和吳世會結婚是在季淑芷去世之後,是正大光明由上級領導撮合才結合的。除了沒有接季淑芷去港城那件事她做的虧心之外,她並沒有對不起季淑芷過。

可是她就是不想見和季淑芷有關係的人,尤其是現在,她的兒女都長大了懂事了,她更是不願意李大海再出現在她的生活裡。她必須是一個完美的人,完美的母親。

王友貞思考了好幾天,決定還是先避開李大海,等開學之後,她再去一趟學校,當著李振國的老師把這個錢交給李振國,無論如何也要先把李振國爭取到她這邊來。

王阿姨一天兩天都沒有來,李家人也沒把她放在心上。

李振華和李振國辛苦了好長時間,總算把院子清理出來,可以種菜了。李大海在平京農業局接觸到日光溫室改良的調研項目,在家裡和孩子們討論一麵坡日光溫室可不可以在庭院搞。

李惜文看過資料十分讚成:“我們家院子這麼大,可以搞可以搞。把裁成塊的玻璃買回來,再買點木料,家裡有磚有水泥,就我們仨都能搞出來。要是搞不成功,玻璃拆下來洗一洗收起來,咱們蓋新房子也不用再買玻璃。”

這麼一算帳,就算玻璃要花一些錢,但是成功了不隻對李大海的工作有幫助,家裡秋冬天還能吃上新鮮蔬菜。失敗了也沒虧損,畢竟蓋新房子肯定要裝玻璃窗的,在院子裡做一個一麵坡溫室的玻璃都不一定夠新房子用。

於是李家人在開學前的所有時間和精力都放在這個玻璃溫室上麵了。不隻李振華李振國,連李惜文都在太陽底下曬成正在脫皮的小黑炭。趕在開學前,家裡的溫室總算收拾出來了。不過天氣熱,一格一格的玻璃窗實裝沒有問題之後又給拆下來收在了李惜文住的那個房間裡。

李惜文去大學報道,行李看上去沒有多少。

大哥背著當年在滬城買的舊木箱,裡頭有幾套換洗衣服和洋鐵瓶裝的零食還有工具書什麼的。二哥提著手拎包,裡頭裝著蚊帳臉盆熱水瓶什麼的,還背著席子卷起來的薄被子薄褥子。李惜文隻背著她的斜挎包,兄妹仨坐著那種頂上裝大包的公共汽車,一路大顛到西郊的興華鎮,再步行去離鎮還有一裡多遠的平京大學。

平京大學的大門是新建的,教學樓是嶄新的,運動館是嶄新的。

宿舍也是新的,三層樓的女生宿舍樓外型相當精致,八人間的宿舍裡頭是四張高低床。李惜文的舊木箱都有點配不上新宿舍了。

李振華已經在平京大學學習生活了三個年頭,認識的教職工很多,申請分配宿舍的時候有李振華和老師商量,李惜文要求住靠窗的上鋪也給她安排上了。

把床和帳子鋪好,再把木箱子放到床尾,有新帳子擋著,不上她的床是看不清楚她床上的舊木箱的。

李振華和李振國不好在女生宿舍多待,李振國放下東西就直接走了,他們平醫大的一年級二年級在平京大學隔壁的華大讀,三年級回城內的平醫大本部,他現在回本部報名,還能趕得及回家燒晚飯。

李振華就和李惜文約定了午飯就用帶的乾糧頂一頂,下午三點他過來女生宿舍樓門口接妹妹,去鎮上搭車的時候再吃一點回家。

李惜文把宿舍打掃乾淨,去水房打了兩次水,洗過澡收拾清爽還睡了一小會,她這間宿舍才來了第二個同學盛義芸和第三個同學紀麗君。

盛義芸有滬城口音,圓臉濃眉齊耳短發,穿著大花的布拉吉和皮鞋,進門一看屋子裡清清爽爽每張床都擦的乾乾淨淨,跟李惜文客氣道謝攀談。她帶著一個鋪蓋卷和一個大個皮箱,睡的是另一張靠窗的上鋪,李惜文幫她把皮箱托上了床鋪。

紀麗君瓜子臉細眉毛長麻花辮,穿著白襯衫黑色百褶半身裙和帶金屬搭扣的黑布鞋,和室友做自我介紹的時候神情驕傲。和紀麗君一起來的人挺多,姥姥媽媽弟弟妹妹講話也都是南方口音,還有一個提一網兜東西的阿姨,一個背鋪蓋提皮箱的沉默小夥子。

那個姥姥進門看見李惜文坐在靠窗的上鋪床上,就指責她:“你是誰家的小孩這麼不懂事,爬到彆人家床上乾什麼?”

“老人家,這是我的床。”李惜文對老人家是很有禮貌的,尤其是這種一看愛管彆人家事的老太太。一間宿舍要住六年,她一直保持好風度,不得勁的隻能是老太太的外孫女不會是她是不是?

“哎呀,你幾歲?”老太太嘖嘖,“小姑娘不作興撒謊的呀。”

“老人家,逗您又沒有人給我糖吃。我是跳級參加的高考。”李惜文看著老太太認真的說:“我爸說了,早一天大學畢業就早一天為黨和國家、為人民做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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