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1 / 2)

難哄 竹已 24162 字 3個月前

上一回,溫以凡從南蕪飛來宜荷,已經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在北榆跟桑延見麵後的第二天,溫以凡就坐高鐵回了南蕪,到趙媛冬那拿上溫良哲給她留的所有錢和證件。之後,她沒再停留在這兩個城市。

獨自一人坐飛機到了宜荷。

這會兒,溫以凡的心境跟當時已經完全不同了。

溫以凡坐在飛機靠窗的位置。她沒彆的事情乾,盯著窗外,思考著一會兒下飛機之後要怎麼跟桑延提及她過來了的事情。

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他。

外頭的天已經黑了,遠處還能看到黑而濃厚的雲層,向下是大片的夜景和紅色光帶。客艙裡安安靜靜,光線也昏暗至極,隱隱能聽到有人窸窸窣窣地在說著話。

像是一趟漫長到無止境的旅程。

溫以凡突然很想知道。

從前桑延每次從南蕪坐高鐵去北榆見她時,是抱著怎樣的一種心情。

也是像她現在這樣,覺得期待又緊張嗎

期盼著見到他的那一瞬間。

卻又害怕,他其實並不想見到自己。

飛機內的空調溫度有些低,溫以凡下意識把毛毯拉高了些。獨自一人在交通工具上,她毫無安全感,就算沒事兒乾也並不打算睡覺。

溫以凡再度看向窗外。

也許是決定了要讓他全盤托出,溫以凡的心情比起先前的任何一個時候都要安定。

她輕抿了下唇,想慢慢地捋順當時的所有事情,也漸漸漸被這夜晚和心情,拉扯進了那一段,她再也不想回想分毫的回憶裡。

溫以凡是在高二下學期的時候,跟著大伯一家搬到北榆的。

一開始,所有一切跟在南蕪都沒有任何不同。無非就是,從一個寄人籬下的熟悉城市,換到了另一個陌生的城市罷了。

當時溫以凡並不太在意這個事情。

她覺得無可奈何,卻也知道沒有什麼辦法。她隻想努力提高自己的成績,考到一個好一點的大學。也希望時間能過得快一點。

她能快一點高考,快一點成年,快一點能通過自己的能力來賺錢。

快一點結束這樣的生活。

對溫以凡來說,儘管那個時候的日子是壓抑而痛苦的。

但她也依然有盼頭。

覺得隻要熬過這段時間,就什麼都好了。

所有一切,都從她上高三之後開始有了變化。

那一年,車興德從另一個城市搬來北榆。他沒有工作,沒有錢,隻能靠他這個姐姐過日子。之後的時間,都一直住在大伯家。

從第一次見麵起,溫以凡就對她這個所謂的“舅舅”毫無好感。

溫以凡是個非常遲鈍的人,對各種情感的敏感度也都比彆人慢一拍。可她一直覺得他看她的眼神非常奇怪,說話也油膩又猥瑣,抱著極其不好的意味。

她不是太會表達的人。

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她的錯覺。

一開始,車興德沒做什麼太過份的事情。

還沒找到工作的時候,車興德幾乎每天都在家裡不出門。他會經常挨著溫以凡坐,亦或者是借著拿什麼東西的理由去碰觸她的身體。

一次次兩次溫以凡還能覺得是意外,多了她也覺得不對勁。

溫以凡從小到大都被保護得很好,她從沒遇到過這種事情,完全該怎麼去處理。好幾次,趙媛冬跟她打電話的時候,溫以凡的話在嘴邊,卻又完全說不出口。

這對那個年齡層的女孩子來說,是非常難以啟齒的一件事情。

所幸是高三學業重,學校同意高三生周末可以留在學校自習。

溫以凡乾脆減少回家的次數,長時間都留在學校裡。如果不是節假日學校不讓學生留校,她甚至不會主動回大伯家。

高三上學期結束後。

溫以凡進入了她高中的最後一個寒假。算起來其實也不到兩周的時間,但就是在那個時候,車興德的行為變本加厲了起來。

溫以凡再無法忍受,隻好跟車雁琴提了一次。

車雁琴完全不把這放在心上,隻說是她心思太敏感,讓她不要想些不著邊際的事情,也不要為這小題大做。

提之前,溫以凡也不覺得車雁琴能站在她這邊。她乾脆又跟趙媛冬提了這個事情,大致意思是想自己在外邊租個公寓住。

趙媛冬聽了也覺得擔憂,卻又不放心她自己一個人住在外邊。說到最後,她隻跟溫以凡說,會跟車雁琴好好再提提。

可卻再無後續。

似乎是察覺到了溫以凡的躲避和忍讓。

車興德極為猖狂,開始在深夜的時候,試圖撬開她房間的門鎖。偶爾還會借著醉酒的狀態,用力地拍打她的房門,裝作自己走錯了房間。

溫以凡警告過他幾次,卻毫無任何效果。

得到的隻是他愈加囂張的拍門聲。

每當有這種事情發生。

溫以凡隻期盼淩晨三點的到來。

溫良賢和車雁琴一塊開了家燒烤攤,每晚營業到到淩晨兩點半,走回家要半個小時。每天差不多淩晨三點他們就能到家。

車興德怕溫良賢。

有溫良賢在,他會收斂不少,做事情也不敢這麼明目張膽。

儘管有門鎖,儘管溫以凡回房間後會把書桌抵在門前,她依然毫無安全感。她開始在枕頭下邊藏剪刀和美工刀,在家的時候,不到淩晨三點不敢睡覺。

生怕在她不經意間,車興德就能破門進來。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高考結束。

在這期間,溫以凡又陸續跟趙媛冬打過幾次電話。趙媛冬一直表示出來的意思是,鄭可佳那邊已經漸漸在接受她了,等她再勸說一段時間,應該能讓溫以凡搬回來住。

成績出來後。

在溫以凡準備填報誌願的時候,趙媛冬也提出讓她填南蕪大學的要求。

意思是讓溫以凡離得近一點,以後好照顧她。

儘管當時趙媛冬因為新家庭把她暫時安置在大伯家。但在很多事情上,溫以凡還是極為依賴她。她隻想脫離現在的生活,趕緊讓這般的日子成為過去。

她也想試試,跟新家庭和諧相處。

也因此,溫以凡答應了趙媛冬的話。

因為對於她來說。

除了北榆這個城市,其餘的地方對她來說,區彆都不大。

再加上。

溫以凡想到,桑延也在南蕪。

他可能會比較想呆在這個城市。

開始填報誌願的那一周。

桑延陸續給她發了幾條短信,全都是在問她誌願的事情。

怕他會因為自己報了不想報地學校,溫以凡嘗試地問過他想報哪所,但他一直沒提。最後她隻能明確地告訴他,自己會報南蕪大學。

她會回南蕪。

會當做這兩年的痛苦都隻是過往雲煙。

他們也不需要再隔著兩座城市。

溫以凡不需要再讓他,每次都那麼辛苦地跨越一座城市來找她。

之後,他們可以每天都見麵。

可以變回高一時那樣。

所有的日子都像是漸漸在好起來。

直到高考誌願填報截止那天。

那天淩晨,家裡隻有溫以凡一人在。那段時間車興德找到了工作,一周有好幾天不在家。她不清楚車興德的工作時間,也不太確定他今天回不回來。

不到三點鐘,溫以凡也不太敢睡。

溫以凡用手機跟桑延發短信說話,邊注意著床頭櫃上鬨鐘的時間。

桑延我明天來找你,行不

溫以凡想了想,回道我過段時間要去南蕪,你彆過來了。

桑延什麼時候

溫以凡等錄取通知書寄到吧,我們得回學校拿。

桑延那都七月多了。

過了一會兒。

桑延又發來一條錄取結果出來那天我過去一趟唄。

直至淩晨一點半,車興德都沒有回來。

溫以凡覺得車興德可能不回來了,但又有些不安,像是山雨欲來。她躺在床上,跟桑延聊著聊著天就開始困。

她強撐著眼皮,想撐到淩晨三點再睡,最後還是沒敵過睡意。

隻覺得,都這個點了。

再過一會兒,大伯應該也要到家了。

之後,溫以凡是被門的動靜聲驚醒的。

這次門鎖那傳來的不再是被撬動的金屬聲,而是被鑰匙打開的哢噠聲。她睜開眼,在一片黑暗中看到門前的書桌因門的開啟倒下。

溫以凡抬眼,隨之對上了車興德的臉。

車興德用一根手指晃著手中的鑰匙,笑聲猥瑣而又瘮人。他的身材偏胖,一進來就把鑰匙扔開,往她身上壓,帶著鋪天蓋地的汗臭和酒氣。

極為強勢地,用男女間懸殊的力氣將她壓製。

溫以凡瞬間清醒過來,能感受到他將她身上的被子扯開。他的來意極為明顯,一手用力扯住她的頭發,另一隻手試圖將她的褲子往下扯。

她不受控地尖叫了聲,邊掙紮邊開始求救。

溫以凡覺得自己在那一刻,像是從軀體裡脫離出來,成為了一個旁觀者。她看到自己瘋狂抵抗著,從枕頭下邊摸到剪刀,毫無理智地往車興德身上捅。

車興德吃痛地後退,很快又往上撲,奪過她手上的剪刀。

“**的婊子。”

溫以凡紅著眼,身子往後退,再度從枕頭底下摸到美工刀。她的身體緊繃至極,全身心都在防備。她控製著聲音裡的顫意,一字一頓道“你這樣要坐牢的。”

車興德笑了“你敢報警嗎”

“”

“讓人知道你被你舅舅上啦”車興德呸了聲,“霜降,這要被人知道了,你以後怎麼嫁的出去這是很丟臉,很羞恥的事情,知道嗎”

溫以凡像沒聽見一樣,隻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唯恐他會再度上前。

少女頭發淩亂,膚白唇紅,五官極為豔麗。她的四肢白皙纖細,隨著舉動勾勒著曲線,全身柔軟至極。她縮在角落裡,像隻長了刺的奶貓。

因她這幅模樣,車興德那未消退的欲火再度湧起“沒關係,舅舅娶你。彆去上大學了霜降,來當舅舅的媳婦”

說著,車興德再度壓到溫以凡的身上。

這次他像是早已察覺,眼疾手快地從她手裡扯過那把美工刀。他再度把她的褲子向下扯,粗重的氣息一下又一下地噴到她的身上。

溫以凡用全部力氣在掙紮。

是她覺得最崩潰,最無力,最絕望的時候。

也她覺得自己最臟,最想直接這麼死掉的一個時候。

那個房間黑暗至極。

窗簾明明半開著,可在那一刻,溫以凡覺得自己再也看不到光了。

她希望自己立刻就能死掉。

如果活在這個世上要承受這種事情。

那麼她寧可不活了。

在車興德摁著她的雙手,把她的衣服往上推的時候。

玄關處傳來動靜聲。

溫以凡的眼裡含著淚,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側頭盯著床頭櫃上的時鐘。

淩晨三點。

溫以凡原本空洞下來的雙眼漸漸亮起,再度開始求救。因為長時間的叫喊,她的聲音變得沙啞,還帶著哭腔“大伯救救我”

車興德的舉動停住,暗暗罵了句臟話。

隨後,客廳的燈大亮。

傳來溫良賢的聲音“怎麼回事”

車雁琴也道“霜降,你這大晚上的吵什麼”

看到房間裡的場景時,車雁琴瞬間消了音。

溫良賢對車興德不滿很久了,看到這個狀況,瞬間火了。他走過來把車興德往床下扯,大聲吼“你在乾什麼畜生事這孩子多大你不知道”

脫離了地獄,溫以凡立刻用被子包住自己的身體,她低下頭,盯著手上的血,是用剪刀把車興德手割破時沾上的。

她用儘全身力氣,把眼淚憋了回去。

她絕對不會,為這種人渣流半滴眼淚。

絕對不會。

“不是,姐夫。”車興德解釋,“我喝多了,這剛進來還什麼都沒乾呢”

聞言,車雁琴鬆了口氣,過來勸“老公,這不是啥都沒發生嗎你也犯不著生那麼大氣。德仔就是喝多了,認不清事兒”

沒等她說完,溫以凡出了聲“我要報警。”

“”

“你這孩子說的什麼話報什麼警”車雁琴皺眉,“你舅舅就是喝多了,你看你這衣服不還穿得好好的這被街坊聽了多丟人。”

溫良賢極要麵子,怕被人知道自己照顧侄女照顧成這樣“阿降,沒事兒就行。大伯會給你個交代的,但這事兒沒必要鬨到家外。”

溫以凡抬頭。

目光從車雁琴和溫良賢的臉上劃過,而後定在了車興德那張略帶得意的臉。她想起了他剛剛的話,情緒很平,身上還發著顫,重複了一遍“我要報警。”

“”

“你有沒有良心想讓你舅舅坐牢是吧”車雁琴火了,“他就喝醉酒走錯房間了。還有,你是生怕以後彆人不說你閒話”

溫以凡打斷她的話“隨便。”

“”

“我隨便彆人怎麼說,”溫以凡從旁邊翻到手機,邊說邊打通了110,舉動僵硬而又機械,“彆人怎麼傳我都無所謂,我隻要報警。”

聞言,車興德想去搶她的手機,但手機那頭已經接通了。

溫以凡坐在床上,身子不受控地發著顫,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如實把情況說了一遍。

車興德立刻看向車雁琴,表情有些慌了。

車雁琴安撫道“沒事兒。”

說完,溫以凡不再看另外三人,手上還在發抖,開始給趙媛冬打電話。

可能是還在睡覺,過了半分鐘,趙媛冬才接了起來。

“阿降”

溫以凡的鼻子一酸,聽到她的聲音,強忍著的眼淚在這個時候才掉了下來。沒等她出聲,車雁琴已經過來幫她的手機奪去,冷笑道“趙媛冬,瞧你帶出來的好女兒”

“”

“我給你苦心苦力地帶孩子,結果呢她現在想把我弟搞進監獄裡。我告訴你,你今天不給我解決這個事情,你彆想好過”車雁琴說,“我弟做什麼了他就喝醉了走錯房間什麼事情都沒乾你女兒硬想給他冠上個強奸罪這心得多黑啊”

車雁琴像是極為惱火,自顧自地在那罵了好一陣。

溫以凡也沒力氣去把手機搶回來。

半晌後,車雁琴才把手機扔回給她。

溫以凡盯著還在通話中的屏幕,突然不太敢聽了。想到了上回,自己想讓趙媛冬把自己接回去時,她連話都沒聽就掛斷的反應。

她捏了捏拳頭,緩慢地把手機貼到耳邊。

拜托了,媽媽。

求你了。

我求你了。

你救救我吧。

你彆再拋下我了。

下一刻,那頭再度傳來趙媛冬極為為難的聲音“阿降,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你大伯母說她弟弟不是那樣的人你不要想太多,過兩天媽媽就來”

溫以凡沒再聽下去,直接掐斷了電話。

很難用言語來形容溫以凡那一刻的心情。

她不知道自己原來有那樣的一麵。

那一刻。

她隻希望全世界都去死。

那個兵荒馬亂的淩晨。

溫以凡和車興德被前來的民警帶走,她把這整個晚上,再加上這一年的所有事情都敘述出來。之後,她沒再回大伯家,住在了一個女民警的家裡。

女民警同情她的遭遇,給她做著心理疏導,還提了讓她想住多長時間都行。

女民警有個女兒,名叫陳惜,恰好是溫以凡的同伴同學。兩人在學校的交集不多,但陳惜的性格非常好相處,不提她發生的這些事情。

隻是跟她聊著各種亂七八糟的話題。

到了晚上,陳惜跟她說著說著話,突然跳了起來往房間跑“對了,我改一下我的誌願吧,我不想選人力資源了我靠,現在幾點了”

聽到“誌願”兩個字,溫以凡的眼皮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