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雙生(1 / 2)

死亡萬花筒 西子緒 11919 字 3個月前

然而言語的安慰, 在現實麵前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無論是程家雙子, 亦或者是彆墅裡的其他人,都因為這次進門而情緒低落。葉鳥作為一個剛進入黑曜石的人,還不是很了解這個組織,但即便如此,他也感到了無比凝重的氣氛, 他本來性格活潑,但這段時間他連說話都不敢太大聲。

直到幾天後, 終於到了雙子進門的時間。

那是一個天氣很不錯的早晨, 盧豔雪做了豐盛的早餐,裡麵有程千裡最喜歡的小籠包, 程千裡吃的很開心,幾乎是一口一個, 像隻屯糧的倉鼠。

林秋石的胃口倒是很一般,他覺得自己此時的心態就有點像等著看孩子高考成績的家長,其他人心情估計和他差不多,但事實上在進門這件事上失敗的代價, 比高考慘痛多了。

就在眾人吃飯的時候, 程一榭和程千裡卻突然站起來, 兩人轉身去了二樓。

林秋石看見他們的背影,瞬間明白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他莫名的有些緊張, 連帶著手裡的筷子也沒拿穩,掉在了桌子上。

盧豔雪是莊如皎走後黑曜石裡唯一的姑娘, 她勉強的笑了笑:“他們會沒事吧?阮哥?”

阮南燭坐在林秋石的旁邊,眼眸垂著,麵對盧豔雪的問話,他並沒有給出任何答案。

第十扇門,即便是他自己,也不能承諾一定會活著出來。

通常情況下,一扇門在現實裡的時間不過是十幾分鐘。

林秋石從來沒有覺得十分鐘能這麼難熬,他盯著手裡的腕表,看著秒針一點點的往前撥動,甚至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直到發現自己喘不過氣來,才急促的喘了兩口氣。

“我想喝點酒,你們要喝嗎?”陳非突然起身,有些焦躁的開口。

“嗯。”林秋石點點頭。

阮南燭看了林秋石一眼,居然也沒勸。

於是陳非就去拿了瓶茅台,然後一群人開始在大早上喝酒。

陽光從窗戶口投下斑駁的光斑,卻讓人感覺毫無溫度,林秋石抿著杯子裡的酒,整個屋子裡氣氛安靜的可怕。

然而他們等待的審判,終於是來臨了。

上午九點十八分,樓上傳來了一聲嚎哭。

和眾人一樣,林秋石臉色大變,他們匆匆的上了樓,看見了本該坐在臥室床上的雙子。

隻是此時是一個抱著另一個,那個被抱著的嘴裡不住吐出鮮紅的血——林秋石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麼多的鮮血,一口又一口,染紅了床單,地毯,和眼前的一切。

“不!!不!!!”嘶吼聲如同瀕死的悲鳴,被留下的那個發出淒厲的嚎啕,“不要留下我,千裡,千裡——”

被抱著的程千裡,卻好像沒有說太多力氣了,他大大的睜著眼睛,眼神卻開始渙散,手指慢慢的劃過程一榭的臉頰,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低低的叫了聲哥哥。

“啊啊啊啊!!!”程一榭發了瘋似得慘叫,悲痛欲絕的模樣仿佛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靈魂的某個部分正在緩緩死去。

“120,快打120!!”盧豔雪已經淚流滿麵,她抖著手打了120,接著撲到了程千裡的麵前,握著程千裡的手,道:“千裡,千裡,堅持下去,千裡——”

程千裡沒說話,他眼神裡的神采開始淡去,身上的氣息漸漸微弱,像是一幅褪去了顏色變得黑白的畫,冰冷的氣息席卷了他的身體,他努力的張了張嘴,叫出了一聲,“哥”,然後用儘了全部力氣,擠出了幾個字:“不……難過。”

看著這一幕,林秋石捂住了臉,他慢慢轉過身,靠在了牆壁上,整個人都萎頓了下來。

耳邊是盧豔雪和程一榭的哭聲,如同奏響的哀樂。

急救車能有什麼用呢,他們都知道失敗的代價是什麼。

程一榭最終拒絕了醫護人員,他們來的時候,程千裡的呼吸已經停止,而他不願意讓他心愛的弟弟,從他的懷中離開片刻。

阮南燭一直沒有說話,直到確認了程千裡的死亡,他才轉身進了廁所,拿了一張乾淨的毛巾過來,半蹲在程一榭麵前,將程千裡臉上的血漬一點點的擦乾淨了。

程一榭靜靜的看著阮南燭的動作,他眸子裡的星星全部墜落,隻剩下一片無儘的黑暗,他終是開了口,道:“阮哥。”

阮南燭抬眸看著他。

程一榭說:“我要退出黑曜石。”

阮南燭沒有回答,兩人目光相觸,他看懂了程一榭的眼神,他說:“給你一個假期。”

程一榭沉默。

阮南燭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言語在此時如此的無力,他伸出手指,輕輕觸摸了程千裡的臉頰,那上麵已經是一片冰冷,再也不見之前的溫暖。

“是我錯了。”程一榭說,“你是對的。”

阮南燭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低低的咳嗽了一聲,像是要壓抑住喉嚨裡湧出的某些情緒。

“這扇門太難了,最後還剩下我們兩個人。”程一榭低頭看著自己弟弟的麵頰,平靜的說,“他笨了一輩子,就聰明了這麼一次。”他麵容之上並無痛苦之色,但淚水卻不斷的從眼眶裡湧出,好似自己已經無法控製。

“就聰明了這麼一次。”程一榭把額頭抵在了程千裡的額頭上,他說,“都是我的錯。”

程千裡在他的眼裡是個長不大的小孩子,而現在,他終於再也不用長大了。

程千裡,永遠也過不了他的十八歲生日,他的時光停留在了這一刻,無法往前推進一分一秒。

沒有任何人說出一句安慰的話語,沒有人告訴程一榭要堅持,要忍耐,一切都會過去。他們心裡都清楚,這件事永遠都過不去。所有的話語都是敷衍和欺騙,他們徹底的失去了那個笑的像個傻子似得的小孩。

盧豔雪嚎哭起來,伴隨著易曼曼的抽泣。

阮南燭轉身離開了屋子,去了樓下,林秋石縮在牆角,像尊凝固了的石像。

見過了太多的離彆,卻還是沒辦法習慣,本來樓下睡覺的小柯基土司也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慌亂的從樓梯上跑了上來,然而在它發現自己的主人再也不會動了時,它發出急促的吼叫,想要把像是睡醒了的程千裡從夢中喚醒。

但這不是夢,或者就算是夢,也是醒不來的噩夢。

林秋石喘不過氣來,他都如此痛苦,更何況和程千裡同為雙生的程一榭。那是林秋石不敢去想象的感受。

這一天最後是怎麼度過的,林秋石已經沒有太多印象。

就好像是人體的自我防禦機製,麵對某些記憶,條件反射的淡化了。但程千裡那張慘白色的臉,卻深深的印在了林秋石的腦海裡,他記得太過清楚,清楚的甚至許久無法入眠。

之後就是葬禮。

雙子的父母匆匆趕了過來。他們本來想將程千裡接回老家,但卻被程一榭拒絕了。

程一榭說想讓程千裡陪在他的身邊,父母見勸不動,便也由了他。

短短幾天時間,程一榭瘦脫了形,甚至鬢角出現了一片白發。

他此時不過十七歲,本該是花一般的年齡。

程一榭抱著程千裡的骨灰罐,把它放進了那尊小小的墳墓。

這墓分成了兩部分,一邊寫著程一榭,一邊寫著程千裡。程一榭大約是以為自己會先走,甚至已經將自己的名字鍍成了金色,隻是現實,卻和他預料的完全不同。

“我才是最自私的那個。”在葬禮上,程一榭對著墓碑說,“我想自己走,把他留下。”

然而被留下的那個,才是最悲慘的,他忽的笑了起來,道:“至少他不用遭遇這一切。”

林秋石看著他的笑容,很想讓他不要再笑了,但他卻說不出口,事實上這幾天他說過的話一隻手都數的過來。

葬禮之後,程一榭失蹤了。

他的房間還是原來的模樣,隻是少了幾件衣服和一個行李箱。

林秋石是第一個發現這件事的,他問了阮南燭程一榭去了哪裡,阮南燭回答是:“我不知道。”

林秋石沉默。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我也不知道他能去哪裡。”阮南燭用平靜的語氣說,“他從進門開始就在黑曜石,黑曜石就是他的歸屬。”

林秋石看著阮南燭,眸子露出些許茫然。

阮南燭輕聲歎息,把林秋石擁入懷中,給了他一個安撫的親吻,他說:“有些事情,是早就在預料之中的。”

“包括死亡嗎?”林秋石問。

“自然是包括。”阮南燭說,“每個人都要經曆死亡,或早或晚。”

林秋石道:“但他們的死亡,來的太早了。”他們還那麼小,什麼都沒有經曆過,他們本該有更多的時間,他們……

阮南燭道:“上天是不公平的。”

程一榭和程千裡如果生來就有健康的身體,也不會進入門中,門是磨難,卻給了他們更多時間,讓他們可以好好的看看這個世界。隻是恩賜也有儘頭,從天堂墜落到地獄,是最痛苦的事。

那天晚上,阮南燭和林秋石睡在了一起,林秋石說:“程一榭拿的是那種線索嗎?”

阮南燭:“是的。”

林秋石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