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個人,他也是個男人啊——
她嚇得退後了兩步,便在那人冷淡的注視下伸手去推旁邊的門。
可是她用了極大的力氣都無法將門推開,她甚至嚇得……手腳都開始發軟了。
待她聽見身後腳步聲傳來,她便轉過身來,背靠著門,眼見著對方的影子又將自己籠罩了起來。
“我……”她見他靠近自己,嚇得說不出話來,眼裡的霧氣都凝結成了水珠,欶欶地順著麵頰落下。
那男子看了她好一會兒,終於沒再繼續像她靠近。
“讓開——”他的眉頭微蹙,說話的語氣中甚至還帶著幾分不太明顯的不耐。
梅幼舒謹慎地看著他,心中又懼又怕,挪著軟綿無力的小腳廢了很大的力氣往旁邊讓了讓,便露出了身後的門縫。
於是那男子便伸手抓住門把往裡一拉,門便輕輕鬆鬆地被打開了。
梅幼舒見狀眼淚終於慢慢止住了,麵上畏懼地表情也轉而變成了幾分茫然。
原來這門不是往外推的,是往屋裡頭拉的——
她抬起水汪汪的眸子掃了對方一眼,又聽見對方對自己說道:
“出去。”
梅幼舒抬頭看著外麵漆黑一片,隻一想到自己那屋裡跑進來一個男子,便怯聲說道:“我、我屋裡頭有個壞人……”
方才那丫鬟七拐八拐,她一個人摸不著路不說,也怕在跑去找人的路上又遇到那個壞人。
她當下無措極了,也不知如何開口求人,便隻能將自己的處境同這人說一遍。
這人垂眸望著她,好像是不信一般,眼中反而出現了一抹輕蔑的目光。
這種輕蔑同鄭氏她們那種輕蔑是不同的。
具體是哪裡不一樣,梅幼舒說不上來,但她能感覺到,眼前之人對自己的耐心似乎已經全都用光了。
就在她以為自己會被對方拒絕的時候,對方便忽然問道:“那人在何處?”
梅幼舒心底猛地鬆了口氣,小心翼翼探出頭去,見自己那屋子果然在同一排,屋裡的燈還亮著,她便指了指那個方向。
那男子看著她的目光便愈發古怪起來。
他從方才到現在都是惜字如金的狀態,單憑借著語氣和神情梅幼舒都理解不了他的意思,她隻能害怕地捏著衣角,希望他至少能幫自己叫個人過來。
“微珀——”他對著她身後喚了一個人名。
梅幼舒便察覺自己身後不知何時便多出來了一個人,還應了對方一聲。
“將她送出去。”
那男子說道。
那被喚作微珀的人隻掃了梅幼舒一眼,轉身做出手勢請梅幼舒走。
梅幼舒正是遲疑,不知該不該跟上去,便聽得那男子對她說道:“我念在你年紀輕輕的份上便不與你計較這一次,往後你若再犯在了我的手裡,我必然會叫你受到應得的懲罰。”
她聽了這話愈發地茫然,然而對方卻直接令那名叫微珀的婦人將她帶走。
男子立在長廊下,待微珀帶著那個小姑娘消失在圓拱門外的時候,他才漸漸收回自己的目光。
他轉身走到方才小姑娘指過的房門,走到那門前,方察覺那房門根本就沒有關緊。
他推開了門,便瞧見屋裡一片狼藉,仿佛被盜賊光顧過了一遍。
他皺了皺眉,正思考著那小姑娘說話的真實性,這時門外忽然又走進來一人。
那人極是錯愕地看著出現在這間屋子裡的他,結巴道:“您……您怎麼在這裡,梅姑娘呢?”
來者自然不是旁人,正是薛慎文。
那人道:“你竟在此地私會女子,莫不是忘記了你家中的家規?”
他的臉色微微陰沉,語氣卻極是威嚴,令薛慎文登時就白了臉。
薛慎文忙低下頭去,恭敬道:“您、您莫要誤會,我隻是待她實在喜歡得緊,便想著與她早些互訴衷腸,也好叫她等我……”
他對著眼前人說著這些話,臉便又有些不爭氣地漲紅了。
“還請您莫要同我父親說些什麼,若是叫我父母知道了,他們必然會瞧不上她的。”他說著又有些急切地想要維護梅幼舒。
那男子掃過他的臉,想到方才那小姑娘極為嬌美柔弱的模樣,心中頓時了然。
那些但凡姿容出色卻身份低微的女子為了權勢多半都會做出一些為人不齒的事情來求得富貴榮華。
更何況那姑娘又是那樣的姿容出色,怕是隻要她願意,便不會有男子不動心的。
他想到這一點,眉宇間的反感便愈發明顯了。
“你是個正經世子,未來是要襲爵的,我隻希望你能夠潔身自好。”
薛慎文聽了便忙朝對方作揖恭敬說道:“應當的,我必然將您的話銘記在心。”
那人見他避重就輕,便有些不虞地抬腳離開了這屋子。
待對方走得遠了,薛慎文才戰戰兢兢抬起頭來,看著門口的方向,搖了搖頭,又微微歎了口氣。
他有些失意地往屋裡走去,隻當今夜錯失良機,卻又忽然在桌上發現了一隻被人遺落的粉帕。
薛慎文將那帕子撿起來,低頭嗅到那帕子上一股冷清香氣,心中頓時又是一喜。
想來那小姑娘並非是對自己無意,而是害羞地留下了帕子才離開的吧?
薛慎文一想到這點頓時將方才那人的警告全都拋去了腦後,小心翼翼地將那帕子折好放置在胸口的位置,一臉饜足模樣。
這廂梅幼舒終於被那叫微珀的人帶回了熟悉的地方,然而她還來不及道謝,一轉身對方就不見了人影,猶如鬼魅一般不留丁點痕跡。
梅幼舒腦袋本就不靈光,加上今夜卻受了不小的驚嚇,她也就思慮不得太多的事情。
她隻推開自己原先的屋子,再顧不得誰喜歡不喜歡的,便掀開了被子趟了下去。
腦中那根緊繃著的弦終於鬆開。
梅幼舒閉上眼睛,便頓時陷入了昏睡當中。
等第二日,梅幼嵐起身後,她都還未醒來。
然而當梅幼嵐看見她人時候,整個人幾乎都驚掉了下巴。
“你……你昨夜裡去了哪裡?”她明知故問道。
梅幼舒勉強睜開眼睛掃了她一眼,卻困得沒有力氣答她,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梅幼嵐正要繼續叫她,卻見史嬤嬤從外頭走了進來。
“四姑娘,夫人叫您過去。”史嬤嬤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道。
於是下一瞬梅幼嵐心中的警鈴大作,看著床上完好無損的梅幼舒,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待史嬤嬤將她叫進鄭氏屋去之後,她便瞧見那個替自己跑腿的小丫鬟跪在鄭氏麵前,哭得梨花帶雨。
梅幼嵐嚇得立馬便變了臉色,忙上前去道:“母親,母親你饒了我這回吧,我不是故意要捉弄三姐姐的,我隻是想叫人破壞了她的名聲,叫她往後都不清白了而已……”
鄭氏聞言,登時錯愕地看向了她。
“你……你說什麼?”
梅幼嵐見那小丫鬟偷偷朝自己飛快地搖了搖頭,終於發現自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鄭氏又是何許人也,隻狠狠地將這兩人審問了一番,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都給問了出來。
然而當她全都理清楚之後,險些就兩眼一抹黑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