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四下似解凍般,原先寂靜的場麵頓時又躁動起來。
王家操辦這場活動,自然是早有準備,在眾人探頭來望的時候便忙讓粗使婆子上前來將梅幼舒扶起。
“你可有礙?”
王家姑娘撥開旁人,作為主方,便也第一時間上前來慰問。
小姑娘一向都是膽小無比的,見這會兒所有人都看著自己,隻頂著蒼白的笑臉,輕輕搖了搖頭。
“真的不礙事?你……你這樣嬌弱,都摔在地上了,有沒有被馬踩到……”
薛慎文用力往前湊去,卻又被王進意硬扯了回去。
“送她下去查看。”
便在眾人七嘴八舌還未做出決斷之時,一直冷著臉的君楚瑾又重新開了口,隻淡聲吩咐了那兩名婆子一聲。
王家姑娘這才微鬆了口氣。
梅幼舒便在婆子的攙扶下,離開了現場。
王家的人聽了仆人傳話,又向在場的人說明了情況。
那小姑娘失足落馬,卻並無大礙。
旁的人聽了這話這才紛紛鬆了口氣。
隻要沒有斷胳膊斷腿,這都不算事兒。
而這廂梅幼舒被人扶去了廂房裡頭,那兩個粗使婆子二話不說便想上前來扒她衣裳。
小姑娘嚇了一跳,連忙掙紮,隻驚懼地掩住自己的領口,小聲道:“我不要緊的……”
那粗使婆子掀了掀眼皮,陰著臉道:“姑娘說不要緊,可若是回去之後再有個頭疼腦熱的,咱們這些負責的下人可無法交代。”
那婆子眼中掠過一抹不屑的情緒,顯然認定了梅幼舒這樣的庶女是故意墜馬好在那群貴族公子麵前露臉。
能夠將自己性命都豁出去不要,可見這張水靈嬌柔的皮相之下,也是個狠角色。
這樣的人她們見得多了,歸納起來自然也是這樣簡單粗暴,將小姑娘釘在了狐狸精的分類當中。
這還算是好的,有些庶女生得也不是十分好看,也想借此來博得關注,自然都是自取其辱,也不知這小姑娘這樣豁得出去,又能招惹到在場的哪一個。
“我必然不會尋你們麻煩,你們莫要再碰我了。”小姑娘見這兩個如大山一般健壯的婆子,嚇得快要哭了。
兩個婆子彼此對視了一眼,隻好朝她福了一福,便推門出去了。
等梅幼舒確定人都走了之後,這才抖著小手將裙子掀起,將裙下已經破了洞的褲子脫下,露出膝上滲著血絲的青紫,她用手指頭輕輕碰了一下,這下卻真的把自己給疼哭了。
小姑娘淚眼汪汪咬著唇瓣,心裡卻是有苦說不出。
方才場上那樣的混亂,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的就天旋地轉掉了下來。
偏偏他們一個個都盯緊了她,似乎隻要她說句“有事兒”,便又會有更多的人來圍觀自己,來責問自己。
她是不敢的。
一方麵,梅家其他幾個姐妹不管是大房還是二房,她們都是嫡親的姑娘,哪個身份不比她貴重,誰又會為她承擔半分後果。
再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她很顯然又得罪了那位珩王殿下。
以往那些斷斷續續的巧合也就罷了,大家彼此碰個麵,也都算不得什麼。
然而這回是她親口答應了他,可她偏偏不僅沒能做到回避,還特意滾到了他的馬蹄下。
那樣驚險的情況下,他卻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好似就算踩死自己都沒有關係一樣。
好似……好似還留著自己這條命就是要與她算賬一般。
梅幼舒越想,愈發覺得這種想法十分可怕。
她不過還是個小姑娘,珩王殿下日理萬機氣度不凡,為何會與她計較呢?
可若對方真要與她計較,又何須自己動手,隨隨便便派個人來就能將自己按死了。
梅幼舒抽了抽鼻子,小心將腿縮起,那柔軟的裙子便順著她的姿勢落到腰間,那雙瑩白玉嫩的腿便徹底露在外頭,襯得那膝上的青紫也格外明顯。
她低下頭去撅起淡粉的唇輕輕吹了吹,結果不僅沒有好轉,反而那涼絲絲的風叫她傷處更疼了。
小姑娘終於忍不住扁嘴哭了出來,珍珠似的眼淚便順著麵龐落下。
騙人的,吹吹就不疼這種說法全都是騙人的——
兩個婆子出了門去,便在廊下緩步走著,二人回頭望了望屋子的方向又交流了幾句。
“說給你聽,你能信不,這小姑娘摔下馬還滾到了馬蹄下,不僅沒有送了性命,連個骨折傷痕都沒有。”那婆子說著直咂嘴:“就是換個壯漢來,也得斷兩根骨頭算事兒吧,她倒好,像個沒事兒人一樣,這年頭,這些小姑娘一個個都跟成了精似的,愈發厲害了。”
另一個婆子則是冷笑一聲,道:“這有什麼不信的,她是仙女下凡,當然死不了了。”
“你這老婆子不正經,把小妖精當做仙女,當心下次打雷的時候劈你的嘴!”
兩個人說著又笑了起來,然而剛一拐彎,便撞見了一人。
她二人嚇了一跳,待抬頭看清來人的樣子,頓時都低下了頭。
“她當真一點傷都沒有?”
那人沉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