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兒哆嗦著爬到鏡子前看自己的臉, 卻發現鏡子裡的人狼狽地像個水鬼。
因她不再偽裝,失去了那份神、韻之後, 她竟隻有三分與梅幼舒相似。
而她的臉比梅幼舒更尖一些,眼睛也比梅幼舒的更大一些,然而這樣的組合卻讓她無端偏向了媚俗之色。
她憤怒地砸壞了鏡子, 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她長得並不醜,相反也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可是偏偏那位珩王殿下竟將她評價得如此不堪,她實在不敢相信自己連梅幼舒的半分都比不上。
來的時候王麗娘便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將梅幼舒的樣子模仿好了,她不信邪,偏要做的比對方更好,果然所有人看著自己的目光都是萬分驚豔的。
可是她到底是哪一步出錯了呢?
等海棠院的人發現惠兒不見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半天。
然而宋嬤嬤隻出去一打聽便得到了消息。
“惠兒進了王爺的屋子之後, 便沒有再出來了。”
梅幼舒的表情略是錯愕,當即便派了個丫鬟過去打探。
豈料丫鬟回來時垂頭喪氣,隻說珩王殿下不準任何人來打攪。
梅幼舒的心頓時惴惴不安起來,她正要過去時, 梨雲便將她攔住了。
“姨娘, 你不必去了。”梨雲說道。
“可她到底是來投奔我的, 若是在府中受了欺負……”梅幼舒遲疑。
“她不會受欺負的,方才外麵丫鬟同我說,是她自己特意跑去殿下麵前的。”梨雲說話時的口吻嫌棄得不得了。
梅幼舒隻略一回憶, 頓時了然。
原來這位惠兒妹妹是衝著珩王殿下去的。
為的是什麼, 自然就不必說了。
“姨娘真是可憐, 家裡唯一這麼個落魄親戚也是上趕著來算計你的。”梨雲悶悶不樂道。
梅幼舒搖了搖頭, 說:“殿下若是喜歡也怨不得旁人。”
梨雲跺腳道:“那也不行,姨娘你得去爭啊,去搶啊,把殿下搶過來,怎麼能放任他喜歡其他女人呢!”
這句話可以說是在她心裡憋了好久了。
她再也沒有見過這般沒作為的主子了。
梅幼舒見她著急上火的樣子,眨眼道:“可是後頭還有王妃側妃,無數小妾通房,我哪裡搶得過來?”
梨雲滿腹鬥誌頓時被她一句話澆滅。
真等到王妃側妃入門的時候,哪裡輪得到梅幼舒來搶。
但她仍舊心情鬱悶道:“可是吃了睡,睡了吃,一點追求都沒有,難道我們就這樣平平淡淡的過日子嗎,這可多無聊啊。”
梅幼舒覺得梨雲追求的生活有些遙遠。
隻是仔細回憶起來,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平靜的生活了……
經曆過不幸的人,潛意識裡,總是會很珍惜這樣尋常的日子。
如果能維持一輩子,那才是對梅幼舒最大的幸事。
這些話拋開不談,實則最主要的原因是小姑娘她沒有那樣的本事。
在王氏逼得她崩潰之後,便再也不敢繼續逼迫於她,很長一段時日裡,小姑娘都在養病中度過。
直到後來王氏帶著修養中的小姑娘來到了京城,小姑娘在性格上一直都是存在缺陷。
所以梨雲寄予在梅幼舒身上大殺四方的希望都是不會發生的。
等到第二日,王麗娘原先還不爽利的身子一下子就精神起來,特意起了個早,與梅幼舒一起用了個早膳。
梅幼舒讓梨雲去問問惠兒那邊的情況,卻被王麗娘阻止了。
“舒兒是不是吃醋了,這種事情都是遲早要發生的,況且,在這王府之中,多個妹妹來幫你不好嗎?”王麗娘笑得嘴都合不攏,對梅幼舒說道。
“我不用惠兒妹妹來幫。”梅幼舒對她說道。
她是實誠的人,並未理解到王麗娘的險惡用心,王麗娘便當做她在挑釁自己,坐在那裡伸著手看著自己指甲,道:“哦,你也彆拿喬了,這王府裡的榮華富貴曆來都是有能耐的人才能享受的,可不是你一個人就能霸占得了的。”
梨雲聽了這話氣得不行,正要上前去打她,卻被梅幼舒攔著。
梅幼舒甚為吃驚,倒也不知這個姨媽竟是個會變臉的人。
“您便是為了珩王才來與我相認得嗎?”她低聲問道。
王麗娘挑眉,笑說:“你若是識相,往後我自然也會叫惠兒照拂於你的。”
梅幼舒微微頷首,隨即對梨雲低聲吩咐了兩句。
待片刻,宋嬤嬤便帶來兩個仆婦,毫無征兆地將王麗娘架了起來。
“你們做什麼?”王麗娘尖叫道。
“這人不是我們姨娘的姨媽,你們將她送得遠些,莫要嚇到我們姨娘。”梨雲冷哼道。
王麗娘頓時便反應過來,道:“梅幼舒,我是你母親的親妹妹,你不能做出這麼不孝不悌的事情來,你這樣對待你的長輩,我要去官府告你!”
梨雲扶起梅幼舒,梅幼舒這時才抬眸看向對方,隻作出無辜的樣子道:“我母親是梅府大夫人,她是個沒有親姐妹的人。”
她反倒用上了點小聰明,絕口不提王氏了。
隻是人還沒拖走多久,梨月又慘白著一張臉回來道:“姨娘,那王麗娘正好被殿下給撞了個正著。”
“那可遭了,殿下昨日才被那惠兒迷惑了去,恐怕要護著她娘了吧?”梨雲不安道。
梨月搖了搖頭,道:“不是,他說叫人把王麗娘拖下去打五十板子再丟出去。”
“啊?”梨雲頓時懵了。
梅幼舒也有些懵了。
這時微珀嬤嬤已經走來,並且將查到的事情與梅幼舒解釋了一遍。
原來這王麗娘當初來到京城的時候並不知道梅幼舒已經嫁來了珩王府,而是直接去了梅府求見,這才被鄭氏收買了當做棋子。
而那惠兒表麵上是王麗娘的女兒,卻被王麗娘當做揚州瘦馬養大。
可以說,王麗娘所作所為與梅幼舒生母都是一個路數,不同的是,梅幼舒生母是受了刺激,原本就是清高的性子,帶著一種厭世的態度來調、教梅幼舒。
而王麗娘則是習慣了紙醉金迷的生活,四處營生不知丟了多少孩子,最後隻留下一個識抬舉的惠兒,想用對方來撈一筆金。
可惜她們遇到了珩王殿下這塊鐵板。
後來,血淋淋的王麗娘被人丟在了梅府後門,可把梅府的仆婦給嚇壞了。
待這事情傳到了鄭氏耳中,鄭氏心下一跳,臉色也不大好了。
王麗娘死活是小,重要的是能將她弄成這幅模樣的人也隻有王府那位了。
她雖有些報複梅幼舒,但卻沒想過要正麵得罪珩王。
“夫人莫要擔心,隻要咱們不承認,就算是那位也不能拿咱們怎麼樣。”史嬤嬤一個勁的安撫她。
鄭氏點頭,說:“那王麗娘如何了?”
史嬤嬤道:“還剩下一口氣,怕是不行了,但她說要見您,有個秘密要告訴您。”
鄭氏蹙眉,覺得晦氣,但又有些不放心,便親自過去一趟。
王麗娘瞧見了她,便在臨死前與她說了句話,待鄭氏聽完後大為震驚。
“夫人,咱們要不要……”史嬤嬤臉上浮現出一抹喜色。
鄭氏搖頭,“再等等吧,她如今有珩王護著,現在還不到時候呢。”
史嬤嬤這才按捺下激動,將這秘密守在了心中。
這廂微珀與梅幼舒解釋完後,又同梅幼舒交代了一句君楚瑾今日會回來的很早。
這句話似乎帶著幾分暗示一般,待微珀一走,梨雲又迫不及待叫她重新梳妝打扮。
“姨娘該趁著這個機會去見見殿下,至少也要謝謝他才是。”
梅幼舒卻道:“可他還生我氣……”
雖然她也不知他在氣些什麼。
梨雲道:“姨娘傻啊,殿下這擺明就是在給你臉麵,顯然還是喜歡你呢,你隻要多吹吹枕頭風求他不要送你離開就好了。”
梅幼舒遲疑地看向她。
梨雲一拍腦門,她家姨娘是個小乖乖,這些詞彙自然是一概不能理解的。
“就是一邊親他一邊和他講話,把他親迷糊了,再跟他說話他就什麼都聽你的了……”梨雲小聲說道。
梅幼舒覺得這沒什麼難度,便點了點頭。
待到傍晚時,梅幼舒匆匆趕了個荷包出來給君楚瑾送去。
君楚瑾將那荷包打量了兩眼便放到了一邊。
梅幼舒見他並不是很喜歡頓時有些失望,卻不想他還留她下來一起用晚膳。
待她用完晚膳後,也不知該走還是該留,丫鬟們便自發替她準備了熱水和衣服。
待梅幼舒洗漱後,君楚瑾便仍舊躺在榻邊手裡還捧著一本書看。
梅幼舒見他並不理會自己,便悄悄爬到了床榻裡邊,見他回回睡前都愛捧著書看,便生了幾分好奇想要湊過去看看他在看什麼。
卻不防君楚瑾好似腦袋後麵長了眼睛一般,問道:“你不是不認得字嗎?”
梅幼舒頓時心虛地挪開了視線,道:“是不認得的,就是好奇殿下每天晚上都在看什麼。”
君楚瑾這才將書放下,朝她看來。
梅幼舒心虛地轉移了話題道:“您讓人將姨媽和惠兒妹妹送去了哪裡?”
君楚瑾動了動手指,卻反問道:“你不是說她不是你姨媽嗎?”
梅幼舒頓時被他堵住了話,有些忸怩道:“您知道我說謊了……”
君楚瑾能不知道嗎,這珩王府來來往往的人,哪個不得調查清楚,便是梅幼舒在他麵前來曆也不過就是一張紙而已。
“隻是……”梅幼舒見他一直瞧著自己,愈發不好意思起來,“您昨日真的沒有和惠兒妹妹做什麼嗎?”
她雖有些麵紅,但看著君楚瑾的眸子裡是帶著幾分崇敬之意的。
君楚瑾可比她聰明多了,一早便識破了王麗娘和惠兒的不良意圖。
可在君楚瑾眼中,卻解讀出了另一層意味。
小姑娘分明是在為他沒有碰過其他女孩子而感到高興吧。
他原本端著的態度頓時也鬆緩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