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幼舒伏在窗台上, 心裡半點主意也拿不出, 見梨月進來, 便低聲問她:“我若是想要叫他解氣,還有沒有什麼好辦法了?”
梨月立馬說:“自然是有的,奴婢這裡有一貼偏方,隻要給男人吃下去就會令他們強腎壯陽, 情、欲泛濫, 保管他對姨娘立馬回心轉意。”
梅幼舒聽了她這話,除了臉紅,也再給不出第二個反應來了。
梨月見她不太情願的樣子,便又說:“若是您覺得這個不妥, 奴婢還有一個主意……實在不行姨娘就穿的暴露輕薄一些,便是那種半露不露的風情最是迷人了,想來殿下也會對您把持不住的。”
她過去便是在後宅裡伺候那些姨娘偏房的,對於這些私密齷蹉的事情她是再清楚不過了。
然而小姑娘是個麵皮薄的, 梨月說話又不似梨雲那般委婉,直接叫小姑娘羞得不敢再聽了。
梨月則是暗暗為對方著急,心道平日裡她與梨雲收拾床榻的時候, 哪回不是一塌糊塗的情景, 這小姑娘明明在床上就很放得開嘛。
然而她卻下意識忽略了一個客觀的現實。
以小姑娘的體格, 對方遠遠都不是那位珩王殿下的對手。
是以在這其中,小姑娘完全隻是個躺槍的角色。
而這廂君楚瑾卻已經被人拉卻去了青樓尋樂, 太子殿下左右叫來了花魁娘子做陪, 心情甚好道:“這家百花樓是上個月新開張的, 裡頭的姑娘熱情奔放,小叔叔真該試上一試。”
君楚瑾隻陰沉地坐在角落裡,將一壺酒都喝乾淨了,也不需他的吩咐,他身邊的小娘子自覺換上了新酒,繼續由著他買醉。
隻等君楚瑾三壺酒下了肚子,君盛寧才有些忍不住問道:“您到底是有什麼煩心的事情,不如說出來叫侄兒替你分分憂?”
君楚瑾抬眸掃了他一眼,就在君盛寧料定他不會對自己多說半個字的時候,對方卻連掩蓋都懶得掩蓋了,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你說一個女人,她為何會不想給你生孩子?”
君盛寧聽了這個問題險些就咬到自己的舌頭了。
他甚至以為是自己耳朵出了差錯。
竟然還有女人不願意給珩王殿下生孩子?
他的腦袋裡立馬便想到了君楚瑾府上的那個妾室。
“您說的是真的嗎?”他還是有些不信地問了一遍。
君楚瑾垂眸,哢嚓將手裡的杯子捏成了兩半,君盛寧忙道:“實則這個問題的答案再好回答不過了,桃兒你來說給我小叔叔聽,一個女人會在什麼情況下不肯給那個男人生孩子。”
被他喚作桃兒的女子便嬌笑了一聲,道:“這樣的問題問我們這些女人就對了,這世上的女子皆以夫為天,孩子便是唯一將二人的血緣真正融為一體的果實,若是夫君願意,自然沒有哪個不肯生孩子的。
況且不生孩子還要頂著諸多的壓力和白眼,寧願忍受那些也不肯為她男人生的……那還用思考嗎?
那自然是因為不愛唄,但凡她有丁點地喜歡這個男人,怎麼會連個對方的孩子都不肯有?”
“這種女子嘛,往往都是慣出來的毛病,時間久了就不知好歹了,隻要讓她吃些苦頭,她也就明白了誰才是她的天了。”
君盛寧十分滿意她的答案,隻笑著賞了她一杯酒,又在她胸口捏了一把,對君楚瑾道:“您聽見了,照我說,回頭我再送兩個新鮮的到你府上去,到時候你自然就不會再鑽牛角尖了……”
君楚瑾一麵飲著酒,一麵將他們的話全都收入了耳中。
隻等他摸黑回了府去,人雖還是那個人,但他卻好似從酒壇子裡撈出來的一般,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酒氣,衝鼻得很。
就是這半夜狗都睡熟的時辰,他抬腳就踹開了梅幼舒的門,下人們或睡或驚醒過來,都一概不敢吭聲。
他走到梅幼舒床前見她還睡得香甜,便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便是下一刻,梅幼舒身上的薄被就忽然被人揭了。
她有些茫然地睜開眼,險些就沒被床前的君楚瑾給嚇死。
就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君楚瑾便揪出她的領子,將她扯到他眼麵前來。
梅幼舒連呼吸都滯住。
“你還有臉睡覺?”君楚瑾的聲音沙啞刺耳,那股酒味就更是鋪天蓋地地噴了小姑娘一臉。
把他的心踩在腳底下之後,她還可以這樣心安理得的睡著。
連一絲的懺悔之意都沒有,這哪裡有半點的愛慕,半點的喜歡?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喘息,弱聲道:“您……您喝酒了?”
“跟你有關係嗎?”君楚瑾冷冷地將她推開,隨即自嘲說:“我就是對你太好了,叫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好歹,不知道誰是這府上的主子了,是不是?”
梅幼舒見他滿臉的戾氣,怕得不行,卻硬生生抿著唇不敢哭出來。
君楚瑾見她這副可憐的樣子,臉上更是多了一抹嘲弄,“你還覺得我會心疼你麼?”
他索性直接抓著她的手腕,也不顧是什麼時辰了,硬將她拽去了書房,將她推到了桌前,又翻箱踹櫃,弄出好大一陣聲響出來,最後不知從哪個旮旯角落裡找出了一摞紙來,隨即便坐在她對麵,在燭光下的臉也因醉酒頭疼而皺起了眉頭。
小姑娘也不知是凍得還是嚇得,一張小臉煞白。
“會折青蛙嗎?”君楚瑾揉著額角問她。
梅幼舒淚眼汪汪地搖了搖頭。
君楚瑾便伸手翻疊出一隻半個手掌大的青蛙來,丟在了她麵前,問她:“現在會了沒有?”
小姑娘怔了怔,還是搖頭。
君楚瑾冷笑,抬手又疊了一個,而後逼著她動手,小姑娘才抖著手指做出一隻來。
君楚瑾說:“你若是動作慢了,我就在這裡乾你。”
小姑娘幾乎以為自己的耳朵出現了錯覺,聽他說這樣的粗話感到羞恥得不行,眼淚再也忍不住地往下落。
隻是她一邊哭,手下的動作也不敢滯慢,哆哆嗦嗦地將折小青蛙的步驟越折越熟練了。
隻是到底夜深了,她困得不行,君楚瑾卻毫無困意,還逼著她不準停下來。
小姑娘委屈得很,抽抽噎噎哭了一晚上,也折出了好多小青蛙來。
而後也不知道是折到了什麼時候,總之夢裡頭小姑娘都在繼續折著青蛙,那些青蛙還全都變得活生生地樣子將她圍住。
就在這時,青蛙裡頭忽然就多了隻頭戴著玉冠的巨型青蛙跳到了她的麵前,一張嘴便將她吞到了肚子裡去。
小姑娘嚇得醒來,卻發覺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趴在桌上睡著,而她麵前的桌上和地上,竟全都是她親手疊的小青蛙。
她看到這些青蛙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這時微珀便進來撿起她腳旁邊被她抖落的外衣重新替她披上。
梅幼舒抬起頭來,才發現君楚瑾竟也不知去了何處。
“你這回可把他給得罪狠了。”微珀說道。
梅幼舒頓時便垂下了腦袋,心裡也酸楚得不行。
“我送你回去吧。”微珀又說。
梅幼舒搖了搖頭,低聲道:“殿下叫我在這裡折青蛙,還……還不許我停下來。”
微珀摸了摸她腦袋,說:“他那是喝醉了,他從來沒有喝過那樣多的酒,我也是頭次見他這樣發酒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個清醒的人,實則他這會兒躺在屋裡頭,恐怕天黑之前都是醒不了酒了。”
梅幼舒頓時沉默了下來,心道難怪他嘴上說得那樣狠,結果卻逼著她做出折青蛙這種幼稚的事情……
可他喝酒會變成這副模樣的緣故旁人不清楚,她卻是再清楚不過的。
“我……我這回是不是做錯了?”小姑娘伸手輕輕揪出了微珀的衣擺,甚是無助道。
微珀歎了口氣,說:“我雖不了解女子的心思,但我卻能了解一個尋常男子的心情。”
“你連他的孩子都不願意生,又豈能是一般的不喜歡他。”微珀遲疑了片刻道:“好歹你也是我名義上的女兒了,你若是真的那樣討厭他,我也可以幫你。”
梅幼舒下意識搖頭,說:“我沒有討厭他,他待我那樣好,我怎會討厭了他?”
微珀聞言便皺起眉頭,指著她身後的青蛙,問:“你知道他為何會叫你做這些蠢事?”
梅幼舒看著那堆都能讓她產生陰影的青蛙,自然不能知道了。
微珀便繼續道:“我聽聞殿下幼時寂寞的時候,會折些青蛙來做自己的弟弟妹妹。”
至於為什麼是青蛙,微珀也不明白,這興許是對方特殊的喜好也未可知。
“所以……他這是叫我替他折了好多弟弟妹妹?”梅幼舒拿起來一個打量著,又遲疑問道。
微珀嗤笑了一聲,說:“不是。”
“這些都是你與他的孩子。”
梅幼舒捏著小青蛙的手指一顫,嘴唇動了兩下,卻沒能吐出聲來。
“實則我也沒覺得你會討厭了他……”微珀想了想,說:“不論你有任何原因,你都該告訴他,且不說他有沒有對不住你,單說他作為你的夫主,他至少該有知情的權利,你說是嗎?”
梅幼舒看著微珀,心裡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覺。
她不知道,和另一個人相處會有這樣多的彎彎道道。
從前什麼事情都是她一個人在默默為自己承擔。
後來他也幫了她好多好多,但她卻連一個謝字都沒有說過……
若說醉酒的人是不清醒的,可他卻不會違背自己的意願去做事情。
他也許當時的腦袋裡隻有幼年時候那麼多的智商,他也許在恨恨地想,你不是不想給我生孩子嗎,我偏要你生,一個兩個三個……那些全都是你給我生的孩子。
等他看到了他們的“孩子”從桌子上堆到了地上,他才靠在椅子上慢慢放鬆了那根緊繃著的弦,一下子便睡了過去。
微珀則負責把人扛走。
她當時本來想將小姑娘也送回去的。
隻是轉念一想,這個小姑娘不是個開竅的人,不點上兩句,隻怕她被君楚瑾這麼一嚇,又迫不及待地縮回了自己的蝸牛殼裡去了。
那樣的話,這位珩王殿下就真的很可憐了。
梅幼舒回了海棠院,耽擱了半宿的睡眠,她本該很困很困,可她卻始終睡不著。
“我想給他做點點心……”梅幼舒摩挲著衣擺上的花紋,低聲說道。
梨月覺得這方式真是老土至極了。
“姨娘上回不是送過了嗎,可他一口都沒有吃,還都摔地上了。”
梅幼舒說:“那怎麼辦?”
梨月說:“照我說還是應該少穿一點,這樣他就……”
“不行……”小姑娘訥訥地將她話打斷了。
“為什麼?”梨月心想少穿一點又沒乾傷天害理的事情,有什麼不行的?
小姑娘卻忸怩道:“我怕冷。”
梨月頓時語塞。
這都什麼天了她還冷?
就是脫光了站在太陽底下隻怕也還嫌熱呢。
奈何小姑娘麵皮就是太薄,實在無法將她這副好皮囊的功效發揮到極致。
可見一個人擁有一個聰明的腦袋還是很重要的。
不然有些人明明可以靠臉取勝的事情,卻偏偏像個刻板的老太太一樣,覺得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行。
梨月覺得,要是這副好皮囊給了她,她早就橫著走路了。
總的來說,小姑娘還是個腳踏實地的好姑娘。
就是想法笨了點,在她模糊的印象裡,一個妻子能為丈夫洗手作羹湯,能為他做些親力親為地去做些什麼,那位妻子就是臉上刻賢惠的典型代表。
雖然她是個妾,但一直以來也暗暗有個能叫自己做個賢妾的遠大抱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