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幼舒卻顯然真的想到了什麼。
她是個笨的,極難有聰明的時候。
可這並不妨礙她會歸納總結經驗出來。
“荊嬤嬤,舒貴妃來了……”
冷清的大殿外麵,宮人匆匆進來同徐太後身邊的荊嬤嬤回稟。
荊嬤嬤皺了皺眉,說:“你沒有告訴她徐太後沉睡不醒嗎?”
宮人道:“都說了,可是那舒貴妃看著嬌嬌柔柔的,卻堅持得很。”
荊嬤嬤冷著臉道:“那就讓她進去吧。”
宮人這才快速出去將人領進屋來了。
“貴妃娘娘,裡頭病氣重,仔細著身子,不然聖上怪罪下來,咱們誰都擔待不起的。”宮人細聲說道。
梅幼舒的臉色頗是冷淡,絲毫沒有理會。
她鮮少有這樣的神色,卻並非是自持身份,而是在她心底一直壓著一件事情,叫她記掛了許久。
她走近屋去,便在屋裡聞到了那種異常濃而苦澀的藥味。
屋子裡悶且壓抑,那種氣味密集濃鬱得讓人反感作嘔。
她走到床前,看到徐太後果真躺在床上雙目緊閉。
梅幼舒卻對著對方說道:“邵行墨全都說了,也說了您其實一直都在裝病。”
不等旁人露出驚愕的神情,床上的人便緩緩睜開了眼睛看向她。
“你說誰?”徐太後似乎聽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名字,“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梅幼舒本來隻是詐她,結果見她真的忍不住醒了,便轉頭道:“您屋裡的藥味實在太重了,梨雲,你去將窗子打開。”
她吩咐身後的人,梨雲便二話不說走到窗前,將那封閉已久的窗子推開。
刹那間,外麵新鮮的空氣立馬爭先恐後地湧進屋來。
徐太後猛地咳嗽起來,指著她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我曾經在邵行墨身上聞到一種香味,我想了很久才想起來,這種香味我是在您這裡聞到過的。”梅幼舒低聲說,“聖上說,邵行墨沒有本事自己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王家的人說,您病倒前是交代他們一定要在宮裡占得先機,想必也是您交代他們,要與邵行墨聯手。”
“我隻是想不明白,您為什麼要害先帝……”她口中的先帝正是上一任皇帝。
而如今,君家就隻有君楚瑾一人了。
“我為什麼不能害他,他又不是我親生的!”徐太後冷笑道。
她沒想到,第一個找到自己這裡來的人竟然是個比螞蟻都強不了多少的小姑娘。
“是這樣麼……”小姑娘慢慢往後退去,眉頭逐漸顰起。
而其他宮人竟與她是一致的動作。
因為藥味散去之後,屋子裡反而被一種惡臭味取而代之。
荊嬤嬤臉色微變,隨即上前對梅幼舒道:“還勞煩貴妃去外殿說話。”
梅幼舒讓梨雲帶其他人留下,自己則是與荊嬤嬤走到了外麵去。
荊嬤嬤便二話不說跪在了她麵前,道:“還望貴妃饒奴婢一條小命,太後她最初也不想將事情鬨得這麼大,隻是瞧不慣前皇後,想要扶持惠妃而已,是邵行墨那個瘋子將事情鬨大的,太後收不了場了,便隻能裝病昏死……”
她話還未說完,梨雲便麵色慘白地從裡麵跑出來,對梅幼舒道:“娘娘,找到了。”
“王進意的屍體就藏在太後的床底下。”
她話音落,在場的所有人臉色都驟然一變。
梅幼舒覺得有些反胃,卻又強行忍下,對荊嬤嬤道:“你繼續說罷。”
荊嬤嬤苦著臉,道:“在邵行墨小的時候,太後便……便對他動手動腳的……”
那是一次偶然的機會,孝國公夫人帶著兩個兒子進宮來,也不知怎地,四十多歲的徐太後便瞧見了邵行墨,將他帶回了殿中,哄著他竟將他騙去了榻上,剝去他的衣衫褻玩。
後來孝國公夫人知道了這事情之後,不僅沒有替這個庶子討回公道,反而在後來的日子裡,屢次進宮,都隻帶著庶子去給太後請安,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再後來,邵行墨長大了,便逐漸學會了利用徐太後的勢力。
徐太後因有不少把柄在他手中,便滿足他所 有的要求,替他科舉作弊,替換了梅年錦的名次,又給他不少的權力。
他後來便愈發猖狂,毒殺自己大哥,搶奪爵位,將孝國公夫人施刑,又慫恿太後將二皇子作為傀儡來養,甚至還派了人與襲國暗中勾結,想要毀掉皇室。
當初太子與王進意是一起被毒死的。
隻是他將王進意的屍體藏了起來,讓王家的人不得不鋌而走險去守著先帝。
而王進意的屍體,則被他放在了徐太後的床底下。
一旦徐太後想要將屍體處置,便會立刻暴露在眾人眼皮之下。
徐太後騎虎難下,隻能裝病不理,以藥味遮蓋日益加重的屍臭。
“您說,這是不是都怪徐太後……”
晚上,小姑娘與君楚瑾說這些,覺得這裡麵有些事情都太過汙濁。
“我也不曾想,她是這樣的人。”他一時竟無法做出評價。
邵行墨是被逼瘋的嗎?
就像另一個梅幼舒一樣。
都是懵懂時遭遇到了陰影,後者始終是草食動物,而前者卻試圖報複所有人。
當初梅年錦曾告訴過梅幼舒,邵行墨特意在五年後迎娶薛平瑤的時候將一切告訴他,讓他再度遭遇到打擊。
後來梅幼舒在宮裡,也同樣被他一席紅顏禍水的論調說得心灰意冷。
好似他便喜歡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彆人的痛苦之上。
甚至不難猜出他的目的久是為了讓彆人露出痛苦絕望的表情。
是以他會做出這樣瘋狂的事情,竟然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梅幼舒隻看見冰山一角,便覺得腦子不夠用了。
君楚瑾見狀便替她揉腦袋。
“彆想那麼多了,往後我絕不會叫這種事情發生。”
梅幼舒點了點頭,便在他的揉捏下睡了過去。
事情可以一日一日地來解決,久而久之,人也逐漸都往著更成熟的方向成長。
等這場大案結了的時候,也足足拖延了大半年,才將所有人都清算完畢。
次年,小姑娘終於誕下了屬於君楚瑾的第一個長子。
孩子一落地,君楚瑾扒著他的腿看了一頓,便直接宣布封他為太子。
再過兩年,小姑娘又生下來個女兒,君楚瑾又翻了翻自己的以往記下來的女孩名字,從中挑選了一個最好聽的給了女兒。
後來兒子長大之後,竟然和母親是一樣軟綿溫柔的性格。
而女兒則是更像他這個父親,雖然脾氣衝了一點,但卻十分疼愛她的母親。
梅幼舒被封了皇後,後宮再無其他妃嬪,朝上有過一段閒言閒語,但君楚瑾卻都處置的很好,半點風聲都沒有漏到後宮裡去。
後來皇後百年之後,君楚瑾則一直不許人發喪行事。
公主為了此事又哭又鬨,揚言要與他斷絕父女關係,也不見他有半分動容。
沒幾日,君楚瑾終於也察覺自己大限將至,他才慢慢脫去了沉重的冕服,躺在了皇後的屍體邊,用力地握住了對方的手。
等到所有人發現聖上薨逝之後,舉國哀慟。
“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母後?”
公主伏在棺木邊,哭得不能自已。
太子則是安撫她道:“想來是母後一向怕黑,所以父皇才堅持要與她一道入棺。”
棺材裡的人兩隻手緊握在一處,竟半點也不嚇人。
君楚瑾年輕的時候便對皇後說過,隻要他握著她的手,就再也不會弄丟她了。
便是到了地下黃泉,他也會一直護著她,叫她圓滿地完成這一世輪回。
“你說什麼?”公主聽了之後反而更是哭得停不下來了。
太子覺得父母已經足夠圓滿,則是勾起了唇對妹妹柔聲道:“那都是他們年輕時候的事情了,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總之父皇很愛母後,比他們對母後的愛,還要多上許多。
(終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