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蛋傻乎乎的:“沒有啊,他就是個塌鼻子。”
聶衛民最精,就說:“我也覺得三蛋兒的鼻子突然之間長了很多。”
“媽問你,二蛋真打你了?”陳麗娜於是又問三蛋。
小家夥一臉認真:“打了。”
二蛋氣的翻跟頭:“沒有,沒有,我隻打錢狗蛋和小金寶,從來不打他。”
“完了,三蛋的鼻子又長了很多,據說呀,撒謊的孩子,隻要撒一次謊,鼻子就會長一點,媽媽敢確定,這事兒二蛋沒錯,是三蛋在撒謊。”
二蛋簡直:“對嘛,媽媽什麼都知道,就是三蛋在撒謊。”
他指著三蛋的鼻子說:“咦,果然長了,又長長了很多呀。要再長,會不會頂到房梁上去?”
三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真以為會長到房梁上,一想那該有多醜啊,哇的一聲就哭開了。
陳麗娜連忙把他抱了起來:“好啦,媽媽知道,咱們蛋兒隻是舍不得離開媽媽是不是?從明天起,隻要你想跟著媽媽,媽媽就帶你一起去上班,好不好?隻要你肯認錯,鼻子就會回去的 。”
小家夥摸了摸鼻子:“媽媽,我錯了。”
摟著這孩子,陳麗娜心說:哎喲喂,這些天真的小家夥們,可真是容易哄騙啊,要有個心思不正的人帶著他們,誤入岐途真是必然的。
外麵哐哐哐有人砸大鐵門,三個蛋齊齊豎耳朵:“爸爸回來了。”
當然不是爸爸,陳麗娜一人屁股上拍了一把:“穿大棉襖,今晚呀,媽媽得帶你們出去一趟。”
“媽,咱們去哪兒呀。”聽說要出門,三個蛋可興奮了。
“媽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做,就跟你們爸爸的一樣重要。”陳麗娜說。
外麵,等著她的其實是治安隊長秦勝,上了車,陳麗娜問說:“佩槍了嗎?”
“佩了,不過陳場長,究竟怎麼回事啊,咱們和木蘭農場是平級,我們的人直接進木蘭農場工作,怕不好吧。”
“你放心,在任何時候,風化,紀律這件事情沒有平級,或者越級之分,我要走馬上任,當然第一是抓農場的風紀,而你呢,基地的職工乾部們總是周末往農場跑,你自己擔了多大的責任,又有多擔心,怕萬一給上級領導們視察的時候捉住,職位要掉,也一直懸心吧,今天,咱們就徹底剿了農場這股不正之風,好不好?”
“陳場長,我得說一句由衷的話。”
“秦隊長你說。”
“他想說,媽媽是基地第一家屬,開基地第一輛小汽車當之無愧。”聶衛民在後麵搶著就說。
“好小子,你跟我說,你是不是偷聽我和你芳芳嬸吵架了?”秦勝轉頭就問。
聶衛民恨恨的:“誰敢說小陳阿姨的壞話,小心哦,我可都會聽見的。”
到了農場門口,治安隊一見是場長,當然直接就放進去了。後麵一輛大卡車,上麵全是1號基地治安隊的人,直奔文化館。
三更半夜的,農場大多數的人都睡了,陳麗娜停穩了車,一看仨孩子在後麵豎著耳朵,全跟小狗似的,就問:“冷嗎?”
大的兩個齊齊搖頭,隻有三蛋兒點頭:“冷。”他不敢撒謊,怕萬一撒謊,鼻子要變長。
陳麗娜把暖風又調大了兩格,反正基地多的是油,可勁兒的燒吧。
隻見大卡上的治安隊員們下了車,再緊接著一陣嘩啦啦的拉栓聲,仨孩子齊齊趴在玻璃窗上,就見工人文化館裡走出幾個人來。
“那個是我三姨父,媽媽,那個是我三姨父。”
陳麗娜笑了笑,說:“哎喲,還真是你三姨父,他不是礦區的乾部嗎,三更半夜的,咋在這兒給咱們基地治安隊的人捉住了,我們可是來捉基地的工人們的呀。”
“你就是來找我三姨父的。”聶衛民才不上當。
紅著小臉蛋兒,他說:“你要當場長,我外婆不乾,她倒沒啥,唯一能防礙你工作的隻有我三姨父,因為他在礦區,管的是人事,他會給你調很多你不想要的人進來。”
“小家夥,你是個孩子啊,媽媽帶著你們出來,是因為不敢夜裡單獨留你們在家,你要再像個大人一樣,往後我可不帶你了。”
“媽媽隻帶我一個。”三蛋兒特彆理直氣壯:”因為我最愛媽媽了。”
“王科長,你說你是來交流工作的,那我問你,你聽的這是啥?《相思河畔》,這種磁帶屬於靡靡之音,是台灣用來麻痹,腐蝕我們革命戰士的糖衣炮彈,你一個礦區乾部,居然在聽這種東西?”
王富生有話要說:“是那幾個婦女同誌偷偷帶進來的,跟我可沒啥關係。我又紅又專,隻不過喝了點酒,給她們栽贓了而已。”
“你們說,怎麼回事?”秦勝端著槍,披著大衣,啪噠一口煙,狹著眼縫就看那幾個老妓/女。
到了邊疆不知道辛勤勞動,出賣色相,腐化石油基地的工人們,有好幾個工人因為她們,都染上了臟病,說真的,她們才是整個礦區的毒瘤。
“俺們啥也不懂,這是王科長的,王科長還吹牛說,在他們家,這樣的磁帶於少十幾盤。”一個婦女立刻就說。
“你放屁,你個腐化妓/女,你賣-淫,秦隊長你聽我說,檢舉揭發,這幾個都是賣/淫的婦女,她們說的話不能信,而且,我現在命令你,把她們全關進牛棚。”
“你還說,一顆紅心兩手準備,抓錢撈官兩不誤,我賣/淫我吃的是自己,你撈錢貪官,你就是個走資派。”
互相扒皮,很有意思啊。
“行了,原來王科長不止帶著磁帶在農場聽,家裡還有寶藏。走,今晚我們要到礦區,突擊搜查王科長的家,他不是蘇修,他是個走資派,台灣間諜。”秦勝直接把煙一掐,招呼上治安隊的人,卡車一開,拉著幾個腐化墮落的婦女和王富生,就直奔礦區去了。
“媽,咱們也去礦區嗎?”熱熱的暖氣車裡麵,倆小的熬不住,呼呼大睡了,聶衛民還睜著眼睛呢。
跟著媽媽,開著小汽車,他覺得自己一晚上不睡都沒事兒。
“小屁孩兒,回家睡覺,我發現我真是把你帶野了我。”
陳麗娜說著,嘴裡哼著北京的金山上,一路往基地走,偶爾後視鏡裡一看,小聶衛民也在打盹兒,連忙就說:“哎哎,你可不能睡,你要睡著了,媽得一回抱仨個,多累啊,快醒來。”
“不要,困。”
“媽走之前烤了大紅薯,就問你要不要陪媽一起吃。”
聶衛民眼睛一吧噠,好吧,徹底睡著了。
但是二蛋一個機靈就醒來了:“媽,吃,我現在要吃。”
無意識側瞥了一眼窗外,無處幽黯的雪山上星光閃閃,莫名的,叫她想起聶博釗笑時的眼睛。
孩他爸呀,她心說,等你回來,這裡就有一個蔬果累累,枝繁葉茂的農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