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葡萄溝(1 / 2)

“媽媽, 咱們怎麼走到天黑啦,吐魯番有這麼遠嗎?”三蛋兒醒來了, 一看哥哥的臉綠油油的,還在後麵坐著呢,再看天, 已經黑透了。

車裡拉著這麼多的無線電設備, 還開著暖氣, 倒也不覺得冷,但是坐車嘛, 總歸不舒服嘛。

“再睡會兒, 估計再有半小時呀, 咱們就到了。”

“可我都睡很長時間了。”

“你看二蛋都沒醒, 你就繼續睡。”聶工這會兒在後麵了,怕孩子煩自己,語氣就有點兒不太好。

“蛋蛋, 你吃點東西再睡, 就能睡著啦, 我估計你是餓醒來的。”聶衛民說。

三蛋兒默默的坐起來,抱了一隻大蘋果,就著餅子,跟隻小老鼠似的,咯吱咯吱的啃完了, 又給自己添了倆雞蛋, 喝完之後抹了個嘴, 說自己要下車尿尿。

“不行,你現在不能停車,我們已經拉下於參謀他們好遠了,讓孩子憋著。”聶工在後麵說。

“人有三急,活人總不能叫尿憋死,蛋蛋,趕緊開門下車,撒了尿再回來,我也要尿尿呢。”為了能跟緊於參謀他們,都快24小時了,陳麗娜幾乎就沒有吃過任何東西。

“媽,我的尿結冰了喲。”外麵風呼呼的刮著,三蛋兒凍的直發抖,還要甩著牛牛給媽媽看。

冷啊,又是曠野,本來尿就夠憋的,但風一吹,下麵簡直跟那貼到冰上了似的,疼。陳麗娜覺得,自己給這風一吹,今晚絕對要尿頻。

“行了,趕緊上車,把二蛋也叫下來,叫他尿一泡了再睡。”

陳麗娜見路邊有界碑,借著車燈的光看了看,額旗,再看路,國道111,好家夥,要再這麼開下去,給她一天一夜,她都能開到首都了。

這些人,不會是要跑到首都去打/飛機吧,陳麗娜心裡就嘀咕。

“好了嗎,於參謀都已經催過很多次了,趕緊上車,給我開車。”聶工氣呼呼的,就說。

“人有三急,孩子們在車上屈了一天了,下車撒泡尿有錯嗎,你早這樣說,彆人替你開車,我們是不會跟你出來的。”陳麗娜也生氣了:“聶老大,我嫁給你四年了,除了去了一回獨山子泡了個溫泉,這還是第二回出門,冰天雪地不說,都不知道走哪兒了,你還這麼大的氣,你就不覺得我們辛苦嗎?”

“我不覺得辛苦。”聶衛民就說:“爸,你也不覺得辛苦吧。”心情不爽的小聶開始了煽風點火。

“你們以為誰都能跟你們一樣,工作狂人,高興了可以不吃不喝,但你們知不知道這樣下去的結果是什麼?”

“打住,我不需要你告訴我我將來是怎麼死的,我對於生死看的很淡,很開。”

“不,聶工,你不知道,你這人有非常多的毛病,就比如說,現在咱們能不能討論一下,包小姐給你寄了多少張明信片,你有給我看過一張嗎?”

“爸,包小姐是誰?她長的漂亮嗎?”

“秋天有秋葉,春天應該還有春草吧,哦,夏天是不是她還給你寄了個清涼的比基尼。”

“陳麗娜,你要再這樣吵吵,我就把你從車上踢下去。”

“好啊,來啊,你來踢我啊,不不,應該是我把你給踢下去,真是的,你從來沒有在這方麵對我坦誠過,你始終就覺得,好嘛,這女的當初走投無路,跑我這兒躲難來了,她的父母親人都在農場了,她哪也去不了,由著我捏圓搓扁。”

“你簡直強辭奪理,你沒事找事兒。”聶工氣的,四處找著自己的保溫杯。

聶衛民適時就遞杯子:“爸,喝口水再吵。”

聶工也生氣了:“你不要給我來疑神疑鬼的這一套,不就是一張明信片嘛,同學寄來了,難道我就拿到你跟前,對你說,你看,這同學寄明信片了,她保準對我有意思?”

“一個女性告訴一個男人,說自己離婚了,她就是對他有意思。”

“強辭奪理。”聶工說。心裡其實挺懸的,因為確實包曼麗說自己離婚了。

畢竟曾經的校花嘛,遇人不淑,寫信來傾訴了兩句,聶工也勸慰了兩句,主要是小包同學非常熱情,而聶工呢,也有很多年沒見過她了,看到明信片上她穿著飛天伎樂的衣服,也知道她在藝術上的成就,當然了,對於成功的女性,他還是很尊重的,於是就誇讚了幾句。

但這尊重在陳小姐看來,就屬於愛慕了。

聶衛民聽吵架聽的很開心呀,不過,這時候他們所搜尋的波段上有信號了,加密的。

“前方三十米左拐,看到車轍了吧,拐彎。”

“於參謀他們往前走了,咱們怎麼拐彎,拐下去可是戈壁灘,我不拐。”

“我叫你拐你就拐,就現在,趕緊給我拐。”聶工聲音可粗了:“現在零晨四點,陳麗娜,再往前走就是65軍區的無線電監控範圍了,往右拐,就是紅岩軍區的無線電監控範圍,我們的波段一旦暴露,就會被追蹤的,趕緊拐彎。”

幾乎於一時間,嘀嘀嗒嗒,後麵所有的信號源全部在亂叫,聶工七手八腳,還在嘴裡喊著:“快,我叫你再快一點。”

“黑天胡地的,戈壁灘上,你叫我怎麼快開,難道飛進沙窩子你才願意?”

好嘛,總算又躍到一條公路上了,憑輪胎的聲響,陳麗娜覺得,這是一條省道,但是,她已經完全暈了,好在北方的地夠廣,路夠直。

敵人沒看著,飛機也沒打著,隻憑聶工的聲音,陳麗娜覺得自己已經把首都給攻陷了。

眼一閉心一橫,她踩死了油門就往前轟,黎明中筆直的公路,但因為大車壓過太多次,不是溝就是坎,而在180的速度下,碰到一個坑,車上所有的人都得飛到頂棚上去。

“快一點,再快一點,我監聽不到信號。”聶工還在後麵喊,這一回陳小姐不吱聲兒了,連倆小的都醒了,抓著隔絕前後的鐵欄杆,一動不動,望著彼此。

而前麵,在路最遙遠的地方,可以看得到一條緩緩的起伏,但是,看山跑死馬,就那個起伏,陳麗娜就愣是跑不到。

“我告訴你,你現在可是在帶著全家一起玩命,要葬身在這戈壁灘上,搞笑了,狗屁的壯烈犧牲,是死於我的飆車,偏偏還是你叫我飆的。”

“能不能閉上你的嘴巴?”聶工直接是吼的。

看他倆一來一往,倆小的嚇的,眼睛格外的大,嘴巴全抿著,乖的跟那小貓眯似的,瑟瑟發抖。

“刹車刹車,叫你刹車。”聶工突然又吼了起來,陳麗娜也不跟他吵了,心說這人估計是觸電了吧,你看他那抖的樣子,絕對是觸電了。

她從後視鏡裡,隻能看見不停的在按著什麼,滿車嘀嘀噠噠亂響,這時候也就隻有二蛋敢悄悄的,隻一枚從臉盆裡散落出來的油果子。

哢嚓!

車一腳悶死在公路上,頹廢的冒著尾氣,像頭累癱了的老黃牛。

“過了,已經過了,能不能……”聶工摘了耳機,話還沒說完,隻聽轟隆隆的一聲,他扶住小聶,整輛車開始倒退,退到有信號的位置,再一腳栽死。

……

“來,都下車,給你們看個好看的。”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聶工才說。

打開車門,他自己率先下了車,再伸手抱了一把聶衛民,兒子就趴他身上了,他再伸手一抱,沒抱動,二蛋於是主動就跳他爸爸的身上了。

陳麗娜加起來應該開了有36小時的車,腿有點兒軟,把三蛋一抱,就說:“聶工,今天天上要沒個飛機炸了,我就把你的頭扭下來,當球踢。”

“肯定會有,不信你等著看。”

“爸,咱們真的要打飛機?拿手打嗎?”二蛋好奇的張望著,掙下他爸爸,在公路上往前奔跑著。

陳麗娜很同情他,因為她覺得,在這輛車上,大概隻有她和二蛋的智商,才是相等的。人聶衛民就一點也不激動,直接踩著他爸的肩膀爬到了車上,手裡還抱個小望遠鏡,一手揚指著天空,對著焦劇。

“五,四,三……”聶工還沒有數到一,天邊一道火光,繼而就是怦的一聲,應該來說,離這兒挺遠的,但是,腳下的大地都在明顯震動。

上輩子,陳麗娜經曆過的,就隻有唐山大地震,以及五泉衛星基地發射衛星時的震動,才有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