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1 / 2)

宋簡狠狠地睡了一覺,等醒來時,屋外仍然亮著,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她這一次似乎是躺的太久了,隻覺得全身酸軟無力,渾身上下懶洋洋的,提不起一點勁。在床上緩了好半天,才撐著床板,勉強坐了起來。

立即有侍女迎了過來,歡喜道:“夫人,您醒啦!”

宋簡抬起頭來,瞧見眼前站著一個個頭高挑的少女。她眉眼細長,容貌平平,但卻有一股特彆活潑的精氣神,叫人看了便心生歡喜。

而在她身後,另一個侍女提著裙擺,急匆匆的走了出去,大約是去通知南宮淳了。

宋簡向著麵前這個陌生的少女問道:“我睡了多久?”

“從昨天中午,一直睡到了今天中午。”那侍女口齒伶俐,反應敏捷的回答道:“家主可擔心您了,您不知道,您突然倒下去啊,把家主嚇壞了,他抱著您臉色煞白的坐在輪椅上衝過來,還以為您怎麼了呢!”

家主……指的應當是南宮淳吧?

他會不會擔心,反應有沒有這個侍女說的這麼誇張,宋簡不敢確定——沒準她隻是在為自己的主人說好話而已——她下意識的先問道:“他現在在哪?”

可彆她睡了一覺,南宮月便陷入了危險。

“已經喚人去叫啦,家主肯定很快便會趕來。其實之前他在您身邊守了您好長時間,不久前才剛走呢。”

若聽她的言論,仿佛南宮淳是個多麼好的男人。

宋簡看著她,感覺到了她那為自家主人使勁說好話的努力,而且這侍女神態嬌俏活潑,言行舉止甚至有些愛嬌到做作——卻是那種讓人覺得可愛而不會厭惡的做作。

這很少見。

在現代,也隻有寥寥幾人可以把“造作”從貶義詞變成中性詞,甚至偏向褒義。

宋簡忍不住感覺有些稀罕道:“你真會說話。”

“有嗎?”她愣了愣,旋即笑道:“才沒有呢。我隻是實話實話而已呀。”

彆的不說,這種工作態度倒的確讓人讚賞——既不會讓人覺得冷漠,很有距離感,卻也不是那種彆有用心的過分熱情,雖然有些自來熟,卻表現的足夠友善,在這種環境裡,莫名的能給人幾分安慰。

宋簡頓時對她有些好奇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飛鳥!夫人呢?”

“宋簡。”宋簡拿一個枕頭墊在背後,靠在了床頭,望著她道:“有沒有人跟你說,你像一個小作精?”

“小作精?”飛鳥愣了愣道:“那是什麼意思?是說我太做作了嗎?”

“呃……”倒也不能說不是,但是要說“是”的話,似乎又很難解釋。宋簡搖了搖頭,笑著道:“是說你很可愛。”

“我?我可愛嗎?”飛鳥頓時瞪大了眼睛,捂住了自己的臉頰道:“我哪裡可愛呀?從來沒有人說我可愛!我長得一點也不好看啊。”

她的確不是那種會被一眼驚豔的長相,在人群之中,也毫無亮點。但細細瞧去,自有一番不同的魅力。

“我覺得挺好的。”宋簡道:“有句話叫做,女人不一定會因為美麗而可愛,但可以因為可愛而美麗呀。”

飛鳥頓時露出了羞澀的表情道:“被夫人這麼美麗的美人這麼誇獎,讓本……我感覺好開心呀。”

這時,之前跑出去的那位侍女先一步邁了進來,顯然身後引著什麼人。果然,下一刻,南宮淳便坐在輪椅上,被夜推了進來。

他之前跳崖傷到的手腳,顯然還沒有恢複如初。

……也不知道她之前朝著他倒下去時,有沒有砸到舊傷?

但即便坐在椅子上,南宮淳的神態氣度,卻一點也不比可以自由走動時頹喪多少。

他穿著一襲黛紫色錦袍,柔軟的布料隨著他的行動,泛著水流一般的光澤,隱約能夠瞧見華貴的暗紋,低調的閃爍。

而細致貼合著脖頸的領口與廣大的袖口處,露出一線潔白的襯衣,顯得格外氣度不凡,恍若神仙公子。

飛鳥連忙低著頭退到了一邊。宋簡靠在床頭,想了想,覺得現在再站起來也來不及了,便乾脆就這麼坐在那,平視著看向了他。

他肯定是方才聽到了她在與飛鳥說話,因而瞥了一眼飛鳥,才看向了宋簡。

“你對一個陌生女子,都比你對月兒的態度要好。”

宋簡察覺到了南宮淳似乎想要借著“失職”這個話題,打壓和貶低她,不由得神色冷淡道:“彆說這種像是父母般的話了,你想對我做什麼,不妨直說吧。”

可南宮淳卻沉聲道:“我們本就是月兒的父母。”

宋簡盯著他,歪了歪頭,略帶諷刺道:“所以你將我們抓回來,便是為了想要有兩個人,可以扮演“妻子”和“女兒”的角色,陪你過家家嗎?”

南宮淳對於她這樣說話的語氣,顯然非常不滿,但不知想起了什麼,他又忍住了那股怒氣。

“我知道你不怕死。”他烏黑的眼眸森森的盯住了宋簡道:“比起殺了你,讓你隻能呆在我的身邊,看著我每天都活的好好的,才更讓你痛苦。”

“所以你放心,”南宮淳眯起了眼睛道:“我不會殺了你。”

事實上,他也一直沒有想好,要拿宋簡怎麼辦。

他原以為他一找到她,必然會毫不留情的將她狠狠折磨一番,用以懲罰她當年的背叛,才能一泄心頭之恨。

然而失而複得,得而複失,又失而複得之後,南宮淳望著宋簡,卻忽然發現,她就這樣靠在床上也很好。

他甚至可以原諒她曾做過的一切,隻是這樣能被他看見,就莫名的很好。

也許是因為她長得太好看了,所以就像是珍貴的藏品,隻要能夠重新回到自己手上,便可以不計較其他任何事情。

但這樣的想法——他不會告訴任何人。

因而有時候,南宮淳看著宋簡那冷淡的模樣,幾乎恨得咬牙切齒:

他都不計較她曾經的背叛了,她卻根本不知道他做出了多大的讓步!

從未有哪個女人在他心中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記。

若說一開始是陷於美色,後來便是刻骨的仇恨,但月兒出生後,他們之間關係最為和緩溫馨的那段時光,卻又時不時的閃現在心頭,慢慢融解那被背叛和辜負的痛恨,滲入絲絲縷縷的追憶與懷念——最終在再次相見時,釀成了滿腔的執念。

他說著狠話,仿佛要將宋簡囚禁在身邊一輩子,可不知道為什麼,即便成功隱藏住了自己的真正想法,南宮淳卻依然並不覺得滿意。

因為宋簡淡淡的看著他,神色沒有絲毫變化。她都曾經差點捅死過他一次,也就沒有必要再偽裝什麼,對他小意討好了。

而且,宋簡也的確沒有理由再對他溫柔了——哪怕是假裝溫柔的理由都沒有。

可是,哪怕知道是偽裝,許多次,南宮淳都曾經夢見過她溫柔的笑臉;她送給他自己繡的手帕;還有在溫存之後,披散著長發,送他出門。

他總是記得那時她手足無措的站在他的麵前,一副不知從何下手的為難模樣,十分可愛。

最後,她吻了吻他的下頜,對他輕聲淺笑道:“路上小心。”

如此甜美。

想到這裡,南宮淳自行推動輪椅,來到了床邊。

隨著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他甚至可以看見她臉上的每一處細節,都寫滿了冷漠。

南宮淳不想再看見宋簡這樣神色冷淡的表情了。

哪怕是憤怒也好,仇恨也好,痛苦也好,也要比她如今這副全然不把他放在眼裡的樣子要好!

他一把捏住了宋簡的下巴,惡狠狠道:“你這些年,都是被聞人璞的弟子所收留的是麼?真希望你瞧見他們在你麵前被千刀萬剮的時候,也能是這麼一副了不起的樣子!”

這絲毫不讓人意外的威脅,令宋簡長長的歎了口氣:“你從來不覺得自己有錯,也從沒有後悔過,是嗎?”

“嗬。”南宮淳冷笑了一聲,作為回答。他厲聲道:“夜!”

夜一如曾經,帶著麵具,低垂著頭,跪下等候他的命令。

“明天太陽落山之前,我要看到聞人洛、南宮靖、東方隱和雲渚的人頭!”

聞言,宋簡也看向了夜。

夜平靜道:“是。”

……

“夫人,您還不睡嗎?”

既是監視,又是伺候,飛鳥在宋簡的床邊撲上了一張席子,夜晚便準備睡在上麵。

但見宋簡站在窗邊,凝望著窗外的夜色,她停下了鋪床的動作,輕聲道:“您還在想中午家主發脾氣的事情嗎?”

宋簡這才回過頭來,看向了她問道:“你來這裡多久了?”

“沒多久呢。主人家都沒來多久,咱們這些人能來多久呀?”飛鳥抱著枕頭,帶著一派天真神色回答道:“咱們這些下人,都是主人不久前才從牙行買來的。”

“簽了賣身契的那種嗎?”

“是的呀。”飛鳥皺了皺鼻子道:“我賣的可便宜了呢。”

見狀,宋簡不由得笑了笑。

她搖了搖頭道:“你先睡吧。”

“您在等什麼嗎?”

這話問的有些唐突,宋簡當然不會承認什麼,她搖了搖頭道:“沒有,隻是大概是今天睡到中午才起,所以現在有些睡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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