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1 / 2)

不過,並非隻有他一人感到了罪惡。

榊原豐凝視著眼前擋在他麵前的少女,想起了小時候曾聽過的一句話——陰陽師的心,要保持純淨,才能護佑人民。

那是一個以他先祖為主角的動漫中,他先祖所說的名言之一。

事實上,家族中關於先祖的記載裡,從未記錄他曾有過如此發言,但作為直係後裔,榊原豐卻覺得這句彆人以他先祖名義說的話,很有道理。

不管是在電視劇、電影、遊戲、動畫、漫畫,還是裡,總有陰陽師被黑暗誘惑,從而墮落,淪為主角的敵人,為禍人間的故事。

看得多了,榊原豐常常覺得俗套,偶爾也會警醒的心想,憑著先祖們的名譽,他決不能成為這樣的陰陽師。

人人心中都有陰暗麵,重要的是,絕不能被它打敗。

他年幼時與幾位公主一起玩耍,長大後,據說一位年紀比他稍長一些的公主,曾與身邊的人感歎:豐啊,如果不了解的人來看,會覺得他是個花花公子,對所有的女性都好的讓人誤會。不過,其實是個有些傻氣的孩子呢。

正因為如此,他才能那般理所當然的對井伊政說,我想要和你的未婚妻談戀愛,而也因為是榊原豐,井伊政甚至都不覺得生氣,隻覺得有趣。

他的邏輯和想法有些時候和常人不同,但人們總能感覺得到,他沒有惡意,甚至會擔心他如此的脫離現實究竟有沒有問題,而格外偏愛的照顧他。

“我的夢想是,”小學時的榊原豐眼睛閃閃發亮的宣布,“長大之後成為和先祖一樣的大陰陽師!”

所以水野晴的出現,是一個令他猝不及防的意外。

他終於明白,那些故事裡天賦出眾,出身優越,師門溫良的陰陽師們,之所以沉淪墮落,當然不是因為他們不想走在正道之上,隻是這世上總會有一些東西,叫人無法不對它屈服。

這六年,對她的思念並不是深入骨髓的那般輾轉反側。

不過隻是少年時一次印象深刻的心動。

不過是那場祭祀太過盛大,而她的舞蹈又跳的太過美麗。

不過是因為他恰好摔傷,而她又溫柔體貼的小心照顧。

不過是神社裡的那場暴雨來的恰到好處,才能讓他在黑暗之中,第一次如此安心。

水野晴是井伊政的未婚妻,但對於他們這種傳統家族的孩子來說——除了武家,以及古河家這種死腦筋的傳統武家——隻要沒有結婚,婚約雖然不說可以隨意更換,但也沒有那麼神聖而不可侵犯。

許多女孩子結婚之前都從未見過婚約對象,快要結婚時,對方家中出了什麼問題,又或者發現了什麼不合適的地方,父母出麵商談解除婚約,和另一個再締結婚約,對女方來說,毫無影響。

嫁過去了,之前的婚約者便不過是個陌生人。

而丈夫就是丈夫。

政有多在乎晴呢?榊原豐想,似乎也不見得有多在乎吧。

一定……一定沒有他在乎。

有時候,榊原豐想,這也許是一場考驗。

就像故事中描述的那樣,年輕的陰陽師總要經曆一次次的磨煉。

可是當初他沒想過,這場試練居然就這麼延續了六年。

有時候,他也會覺得持續六年毫無音訊的喜歡未免也太不現實了。即便是現在,他都覺得很不現實,若是發生在彆人身上,他肯定要大大取笑一番——可回頭一想,自己的確就這麼過了六年,就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占星卜卦過無數次無數次,希望神明,希望先祖,希望那些可能存在的精靈,總而言之,希望世界上那些經曆與智慧都遠在他之上的存在給予指引,但每一次他都隻能站在家中庭院的池塘邊,看著池中豢養的錦鯉們悠然來去,隻覺得世間被一個巨大的、完美的、縝密的、不容抗拒的規則所統轄著。

他覺得自己像是身處一個層層疊疊繁密緊致的鳥籠之中,卻看不到答案。

而隨著年紀的增長,人們說,一個人長大之後,就會越來越成熟,成熟的標誌之一,就是學會順應規則。

他成為了神官,不管多麼繁瑣的祭祀,他都能一絲不亂的完成,不管是多麼佶屈聱牙的咒文,他也能流暢清晰的背誦。

但他知道,他的試練並沒有成功。

他其實並沒有比六年前長進多少。

在父母家人越來越滿意放心的表象下,他隻覺得自己被什麼東西束縛的越來越緊。

幾乎不能呼吸。

每當這時,他就會想起水野晴。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隻是在想,高中時麵對禦四家也怡然不懼的少女,大約麵對這個世界,也能一樣的另辟蹊徑吧。

如果是晴的話……她會怎樣長大?

他其實並沒有特彆擔心她,他總覺得,如果是晴的話,一定沒問題的。

這六年裡,也不是沒有出現過其他的女性。

如果說年少時他還是個孩子,尚未開竅才能對女性好到會被誤會的程度,那麼心動之後,他對感情已經不再懵懂。

隻是,一直以來都單身一人,倒也不是說刻意的是為了誰,隻是的確每一次遇見的人,總是覺得並沒有記憶中的少女更令他心動。

他並不覺得自己有多麼的癡情深情,隻是時不時的,就會想起少女射箭時凜然的神情,她的側臉如此美麗高潔,即便從未涉足神道,射出去的箭矢也仿佛帶著可以破除邪祟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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