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1 / 2)

又是一次禁閉。

宋簡很清楚, 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而且隨著她溜出去的次數越來越多,她對幾個嬤嬤的管教越來越抵觸, 她們之間的關係也就越來越對立。

隨著矛盾的日益激化,如今她們連維持表麵上的和睦都已經很難了。

每次照麵, 幾位嬤嬤都僵著一張臉,行禮生硬的宛若在地底塵封了幾百年的僵屍,而宋簡呢,自然也不會給她們什麼好臉色。

於是她一個人被關在屋子裡的時候, 幾個嬤嬤都懶得照看她,最多是輪流派一個人值守在門口, 而且大約是為了為難她, 也沒有留一個伺候的人。

這反而給了宋簡自由活動的空間, 她巴不得一個人隨心所欲的待著,不被人打擾,於是優哉遊哉的用粗布縫製起了衣服,感覺累了便自己去抄抄禮記。

等到兩件衣服做完了,宋簡就直接掛機跳過, 抄完了禮記,又一次準備溜出門去。

但這一次, 她剛把兩件衣服在床單底下藏好, 幾位嬤嬤便出乎意料的找到了她,似乎經過深思熟慮後,表達出了和解了意向。

“奴婢們在這宮裡活了大半輩子, 隻知道規矩、規矩、規矩,可能少了些人情味,叫陛下難過了。但今後咱們總得還要在陛下身邊伺候著, 說不定還要多長時間,總這麼僵著算是怎麼回事呢?陛下,咱們這幾日繡了一個荷包,希望能進獻給您,今後,咱們好好相處吧。”

那是一個淡藍色的荷包,絲綢的光澤柔潤,十分的彆致漂亮,上麵還繡著兩個字:平安。

宋簡不知道她們究竟是真心想要和解,還是隻是嘴巴上這麼說說而已,她有些遲疑著收了下來,幾位嬤嬤便顯得興高采烈的為她配在了腰帶上。

不過偷溜著出門時,她將這個荷包解了下來,塞進了衣襟裡,以免在外麵成為什麼標誌,被人認出來。

她懷裡抱著兩件新做好的太監衣物,低著頭走出了女帝寢宮的輻射範圍後,這才一路飛奔著跑向禦膳房。

這幾日,她也差不多知道桑高和安義什麼時候在做什麼事情了。

桑高很好找,因為他基本上都在禦膳房裡砍柴,挑水,燒火,很少外出,安義雖然總是要在外頭奔忙,但宮中的人都很擅長遵守規則,所以每個宮基本都有自己固定的時間需要安義去送餐,什麼時候忙碌,什麼時候清閒,什麼時候在禦膳房,什麼時候在外出的路上,什麼時候在回來的路上,都很有規律。

這個時候,安義應該剛回來。

果然,宋簡一到禦膳房,就瞧見安義挽著衣袖,站在桑高身邊就著粗碗大口喝著水,桑高今天已經砍夠了柴火,正坐在灶邊燒火。

“阿義!桑哥!”

聽見她的聲音,安義和桑高一起望了過來。安義立即放下了水碗,驚喜的笑道:“阿簡!你來啦!”

他興衝衝的迎了上去道:“你這幾日是不是很忙啊?好多天都不見你人。”

“因為我有事情要做嘛!”宋簡說著,將懷中抱著的衣服亮了出來,“你看!我給你和桑哥做了一件衣服!”

“啊。”見到那兩件布料柔軟乾淨的嶄新衣物,安義頓時呆住了,桑高也愣了一愣。

宋簡又道:“不過我想給你們一個驚喜,所以之前都沒有好好量過你們的尺碼……但是你們現在應該長得很快,所以我就往大裡做了。可能會有點不合身,但是這樣就可以多穿好幾年了!”

“不,不介意!不介意!”安義喜出望外,小心翼翼的接過宋簡遞來的新衣服,摩挲著布料,愛不釋手的摸了又摸,“哇……這個布料好漂亮,摸起來好舒服……桑高!你也來試試!”

等桑高也走過來,甚至顯得十分鄭重的雙手接過新衣服後,安義又想起了什麼,擔憂的望向了宋簡:“阿簡,你是不是製衣局的宮女?你才剛入宮,怎麼會有這麼多布料?你可千萬彆一次偷偷留太多啊,這樣很容易被發現的!要是做的太明顯被抓住的話,你會被罰的。”

就像禦膳房的小太監小宮女們每日能分得不少剩下的菜肴糕點一樣,製衣局自然也有製衣局的福利——宮中貴人們製作的衣物,總會餘下不少邊角料,不少宮女會偷偷留下,然後做些小物件賣到宮外去。由於這些衣物布料常常十分貴重,又是來自宮內,很受歡迎,一般都能賣出高價,因而製衣局的宮女太監們,算是額外收入最多的一個部門,頗為富有。

可偷藏邊角料再加工,與直接偷用布匹,可不是一回事。

安義很擔心宋簡年紀太小,不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

宋簡連忙讓他們安心道:“我知道,我知道,沒事的!”

但安義還是有些擔憂:“真的沒事嗎?”

“真的沒事的,這是,這是我伺候的貴人賞給我的,不是我偷偷留下來的。”

“這樣啊。”一聽說來曆清白,安義這才鬆了口氣,“原來阿簡你是貴人身邊伺候的貼身宮女?是哪位貴人呀?”

宋簡也不知道該不該說自己是貼身宮女,隻好狀似羞澀的笑了笑,既不反駁,也不承認,更沒有回答。

“真好,”察覺到了她不想說,安義也沒有深究,他露出了羨慕的神色道:“阿簡讀過書,會識字,又在貴人身邊伺候,今後一定能成為女官的!”

見他露出了向往的神色,想到他一個今後的司禮監秉筆太監不可能一直不識字,宋簡便考慮了一會兒道:“要不,以後,我沒事的時候,就來教你認字好不好?”

安義震驚道:“真的!?你真的願意教我認字嗎?”

“要是桑哥願意的話,桑哥也可以一起呀。”

一直沒說話的桑高這才像是回過神來一般,看向了宋簡,“……我們沒有可以念書的錢。”

宋簡連連揮手道:“我不要錢,我要錢乾嘛呀。”

桑高卻又問道:“那你要什麼?”

“我什麼也不要呀……”見他似乎固執的想要交換什麼,宋簡有些小心道:“我們不是朋友嗎?朋友之間互相幫助,不是很正常的嗎?”

聽見這話,桑高的嘴唇動了動。他想起他娘曾經說過,無事獻殷勤者,非奸即盜。這世上,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對他們好。

可是,他不願說出來傷害眼前的女孩。

他迄今為止經曆過的事情告訴他,母親說的很多話,許多時候都是對的,比如說,他們冬天的棉衣,去年配額不足,有好些小太監沒能熬過去,凍的病死了。這時,就有製衣局的宮女主動找到他,給他送了棉衣。

但那並不是毫無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