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1 / 2)

她的笑容好像激勵了宋如澗,他在宋簡麵前終於不再那麼緊張局促,話一下子就變多了起來。

他說:“大婚之夜雖然不能分房而睡,但陛下放心,臣會睡在地上。”

見宋簡微微一愣之後點了點頭,宋如澗便喚來侍女,讓她們多送來一床被褥,又將她們驅散。

他在地上鋪床,宋簡便坐在一旁,幫他抱著枕頭。

他方才吩咐侍女時,倒是沒有了在女帝麵前的羞澀和局促,顯得十分鎮定從容,但現在察覺到她打量的目光,宋如澗的耳朵又漸漸的漲紅了。

一夜無話。

後來宋如澗依據禮儀,大婚後要在宮內住七天時,宋簡就發現,他對旁人都能神態自若的交談溝通,風度翩翩,儀態儒雅,常常被小宮女紅著臉偷看,唯獨瞧見自己的時候,就會緊張磕巴,一言不合就漲紅了臉。

他對自己非常客氣,宋簡也隻好禮尚往來,非常客氣的稱呼他為“您”。

她問道:“您在家裡沒有侍妾嗎?”

畢竟宋如澗在她麵前的窘迫表現,看起來好像是從未和女性親密的相處過。

宋如澗果然又漲紅了臉,搖了搖頭。

宋簡又問:“為什麼沒有呢?”

按照古代的情況,十六七歲已經不算小孩了,就算尚未娶妻,也大多有了侍妾,富貴之家更是可能有好幾個。

宋如澗神色稍緩道:“因為我父親隻娶了我母親一人,我母親曾對我說,希望我成為一個和父親一樣好的丈夫。她說她很有福氣,能遇見我父親這般專一的人,希望以後,我也能讓我的妻子感慨自己很有福氣。”

可他說完,還沒等宋簡說話,便突然想到了什麼——女帝會因為他提起了父親,還說了他的好話而不高興嗎?

他神色一僵,連忙試圖結束這個回複補救道:“……所以,我一直都在等我的妻子,沒有侍妾。”

宋簡倒是沒想那麼多,人是複雜而多麵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缺點,也都有自己的優點。宋江城可能是個奸臣,視人命如草芥,但若他同時是個對妻子深情的人,也並不衝突。

比如劉邦開啟漢朝霸業,可謂豪傑,但也會為了逃命拋棄妻子,叫人難以評價私德。

人們總是覺得,一個人如果一個方麵特彆出眾,那麼其他地方也應當都很好,可事實經常是,一個人一方麵特彆出眾,而其他方麵卻可以一塌糊塗。

所以宋簡可能會因為有人誇獎自己不喜歡的人而生氣,卻不會覺得這件事情不能接受。

她若有所思的回複道:“那您等到了我,是不是有些失望?”

聽她的語氣中透露出“你等了這麼久,卻沒能等到理想中的妻子,反而等到了我,實在是不走運”的意思,宋如澗立即急切道:“沒有那回事,我覺得,陛下很好!”

“很好?”宋簡好奇道:“哪裡好?”

“我一開始曾經憂慮過,陛下會不會因為父親的原因厭惡我,初見時,陛下又像是個冷漠寡言的人,或許很不好相處,可是這麼幾天,我發現陛下其實……”

“其實?”

宋如澗的臉又慢慢的漲紅了,“其實,很,很……”

見他支支吾吾,難以啟齒,宋簡揚了揚眉毛,發現宋如澗有一種氣質:或許是平常顯得格外板正成熟,就讓人忍不住的想要逗弄他,見見他失態的樣子。

她不禁追問道:“很?”

宋如澗不敢看她道:“就是,態度總是很溫柔可親,而且從不生氣,又很體貼,很善解人意……”

“咦?有嗎?”宋簡有些莫名茫然的想了想,覺得自己前幾條倒還是符合,畢竟她的確對他沒有成見,自然並不討厭。宋如澗對她的態度又十分尊重禮貌,她自然友好相待,說話客氣,常常笑臉相迎,至於體貼和善解人意,其實也不過就是問了問他要不要喝茶,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東西。

她沒覺得自己有做什麼特彆的事情,宋如澗卻肯定道:“嗯!所以我覺得陛下很好!”

宋簡便忍不住笑了。

她想到他說宋江城自夫人去世後一直沒有再娶,他母親又是在他年少時就去世,房內更從未有過侍妾,恐怕就沒怎麼見過女子,因為沒有什麼參考標準,才會覺得她沒有讓他頭疼過,就是很好。

宋簡禮尚往來道:“我也覺得您很好。”

至少現在看起來,宋如澗沒有什麼值得指摘的地方。

他看起來是那種一直活在象牙塔裡的孩子,父親權勢滔天,顯然把他保護的很好,沒有任何肮臟汙垢敢暴露在他麵前,他的所思所想都充滿了未被社會毒打過的天真,抱有最純粹的“結了婚就是一輩子,我要對我的妻子負責”的念頭。

可是愛情應當是沒有的,大約直接便跳到了親情和責任的階段。

但說不定,成親之後的某一天,他會突然見到一位風姿不凡的少年,於是怦然心動,明白了何為愛情。

宋簡心想,以宋如澗如今的性格,他若是真的對旁人心動了的話,想必會因為對婚姻的責任感,而十分痛苦。

宋簡不覺得他們的婚姻值得如此,於是勸道:“我有句話想說。”

宋如澗正襟危坐道:“請說。”

“以後,若是您遇見了心動的人,不必太過在意我。”

宋如澗卻瞪大了眼睛,驚訝道:“陛下為什麼要這麼說?”

宋簡反問道:“……您覺得,我們能夠長久嗎?”

“當然!”宋如澗蹙眉道:“您難道現在就想好了以後要離開我嗎?”

“可是我覺得,丞相……”

她猶豫著不再說話了,見狀,宋如澗立即明白了她在擔心什麼。

他立即認真道:“我一定會保護您的。”

“若是……我會死呢?”

宋如澗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慎重道:“我願意用我的性命保護您,如果不成,便和您一起殉義。”

他那“君子一諾,重如千金”般的責任感實在震撼到了宋簡,她隻好不再提起這件事情。

……

宋如澗和宋簡要在寢宮內同住七天,白天偶爾一起去宮中隨意遊玩——宋簡有些特意的避開了禦膳房的位置——但更多的時候,是在室內一起看書。

因為宋簡對於沒什麼娛樂活動的古代室外其實沒什麼興趣,宋如澗也是個更喜靜的性子。

卻見他飽讀詩書,放在現代絕對是個學霸,眾多經文他倒背如流,宋簡隨便抽出一本他帶來的書,隨意翻開一頁,問他上一句,他就能立即答出下一句。

於是他在那看書,宋簡就借口練字抄書——反正一時半會不能把《三字經》帶給桑高和安義,那還不如趁著這段時間多抄幾本,到時候一起給他們。

她開始抄起了《千字文》。

於是寢宮內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非常安靜的氛圍。宋簡有時候感覺他們兩個,就像是考研自習室裡的室友。

可能是因為宋如澗保持距離保持的特彆成功,一直沒有什麼親密舉止,她對已經和他結婚這件事情,一直沒有什麼真實感——隻要彆刻意去想他說,他願意用性命保護她。

宋簡並未把這話當真,承諾這種事情,她早就學會了以“遲早都會食言”的態度對待。但這話實在令人印象深刻,讓宋簡忍不住有些擔心:這孩子看起來有點太耿直了,感覺很容易想不開。

不知道宋江城能不能想到,他的大兒子會這麼飛速的叛離他的陣營,堅定不移的站在女帝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