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1 / 2)

安義和桑高將那朵染血的白蓮花撿了回來。他們悄悄的埋在了後院,就好像這樣,那個少女便能一直陪著他們。

而在知道那個女帝身邊的小宮女被丞相處死後,胡太監便驚惶的覺得,丞相說不定察覺到了什麼,萬一追查下來,他豈不是要被連累?於是連忙將桑高趕走,以後都不許少年再靠近武備庫。

尉遲承成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正在後院新埋的蓮花塚旁,悄悄的燒著紙錢。

桑高的表情很蒼白和疲倦,俊美的臉龐顯得十分憔悴,而安義滿臉淚痕,眼睛一直都是腫著的。自從遇到了阿簡,他們的生活都因她改變了許多。她如今一走,一時叫人一片茫然,不知前路去向,又像是心中被挖去了一塊,以往在一起的回憶有多快樂溫暖,如今就有多冰冷淒涼,並且還有些許的兔死狐悲——他們兩個會不會在未來的某一天,也會因為某個大人物的隨便一個念頭,就人頭落地?

他們長久的站立在那連一塊墓碑都不敢立起的土丘旁,桑高不知道安義表情麻木的想著什麼,他隻知道自己像是丟失了魂魄一樣,滿腦子都是那天夜裡,少女在夜空下,燈火中回眸望向他的燦爛笑容、手心柔軟的觸感、溫暖的溫度,還有……那天她在宮門前,被侍衛們包圍後,回頭望向他們的那一眼。

她那時的心情是怎樣的?她惶惑嗎?害怕嗎?是不是希望他們能夠保護她?就像當初,她曾為了他們以命相搏一樣?

他們與她那樣親密,他們就站在離她那麼近的地方,那時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被人帶走,與他們越來越遠,直到再也無法回來。

他們無法保護她。他們什麼都做不了。

一切都發生的那麼猝不及防,突如其來,以至於讓人無法接受,覺得毫無緩衝和心理準備——一個那麼美好鮮活的人,竟會這樣突然不見。

安義總是覺得,如果那天他沒有邀請阿簡一起出宮,也許她就不會死。

但桑高說,既然所有的宮女內侍都被處死了,阿簡就算留下,也逃不掉。

安義想不明白,為什麼女帝沒有救下她,他也想不明白,在丞相眼中,他們這些內侍的命,究竟算不算命。

“阿簡又不是偷溜出宮的!”他因為某種不僅僅隻是悲傷和憤怒的情緒,顫抖著說:“她說陛下一直都對她很好的……她也說過,她出宮陛下是同意的!”

!“但是陛下也無法反對丞相。”桑高說,“處死那麼多人是丞相的意見,陛下恐怕也無法阻止。”

安義斷言道:“那就是陛下沒用。”

桑高驚愕道:“安義?!”

“她明明是皇帝,可是卻連自己親近的宮女都護不住,難道還不夠沒用嗎?”安義卻漲紅了臉,陷入了某種洶湧的負麵情緒之中,難以自拔:“弱小就是沒用!”

他想到阿簡每次提起女帝,語氣都是那樣的熟稔和充滿了信賴——她是那樣的相信女帝可以保護她,他們也那樣的相信,阿簡會是安全的。

但原來,站在天下頂點的人,也會是靠不住的。

把命交給其他人,實在是太不可靠了。

桑高察覺到了他的想法似乎有些不對,連忙壓低了聲音急促道:“安義,彆說這種話!難道你在怨恨皇帝嗎?”

“不,我怨恨我自己。”安義轉過頭來盯著他,表情令桑高覺得有些陌生,而且脊背發涼。“蓮花很美,可是純潔柔弱就是無用,隨便誰都能把它摘下,讓它濺滿鮮血,將它隨意丟棄和踩踏……蓮花過得這麼痛苦,人為什麼要做蓮花?”

“我現在什麼都沒有,所以蓮花枯萎衰敗了,我們就隻能把它撿回來偷偷埋在這裡,悄悄地哭,可如果我有權勢……我就可以禁止所有的人傷害蓮花,我就可以讓它常開不敗。”

尉遲承成聽到這裡,才悄無聲息的落在了他們的身後,直到開口的時候,才將兩個少年猛然驚動。

他聲音低沉道:“安義,桑高?”

“誰?!”

見桑高下意識的擺出了應敵的架勢,尉遲承成大概便知道了他的基礎如何,又有幾斤幾兩。

而當有人詢問他的身份,尉遲承成下意識的便想要回答說,我是誰誰誰的暗衛,但他最後還是反應了過來,改口道:“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讓我來看看你們如今的情況。”

頓了頓,他補充道:“你們的朋友,曾經對陛下說起過你們。”

兩個少年沒有說話,雖然他們對男人的突然出現產生了本能的戒備,但沒有懷疑他的身份——因為他的理由合情合理,隻是,這不意味著安義和桑高就會心存感激。

他們表情好像在說:“看了以後呢?又能怎麼樣?”

宋江城如今沒有對安義和桑高下手,大約是想要捏在!在手裡,充當人質,好能威脅女帝一直聽話。於是尉遲承成道:“我可以帶你們離開。”

聞言,兩個少年的神色才終於有了變化,他們對視了一眼,但還是沒人說話。

尉遲承成道:“你們隻有這一次機會選擇要不要改變自己的命運。”

他等了片刻,然後安義開口道:“我不走。”

他是個閹人,離宮之後能做什麼?科舉是不可能的,殘缺之身也不可能投身軍伍,難道他就永遠隻能當一粒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