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第二百一十九章誰人俘虜(1 / 2)

宋簡沒有說話。

她看見宋江城身上華美的衣服多處已有了不體麵的皺褶, 顯然很多天都沒有好好打理過。不僅眼下已經有了濃鬱的烏青,頭發也略顯淩亂,神色疲憊而憔悴, 似乎好幾夜都未曾合過眼。

“你為什麼會是夫人?”他眼中布滿血絲的問道,“你怎麼會是夫人?”

宋端冷笑了一聲,他帶著仇恨, 毫不客氣道:“她為什麼不能是?宋江城,你冷酷無情,麵善心狠,手段毒辣,不留情麵, 如今自吞苦果, 不過是咎由自取!”

宋江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語氣傲然的透露出他如今雖然狼狽, 卻也不至於對任何人都要低頭的毫不悔改之意。

“手下敗將, 言若狗吠。”

宋端針鋒相對道:“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

這句話戳中了宋江城心裡的某個地方,他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宋簡, 語氣驀地變得軟弱了許多:“夫人,你也想要我死嗎?”

宋端也看向了她。

見自己必須表態, 宋簡這才開口道:“若我沒有以前的記憶, 隻是女帝,你對我所做的事情, 難道還不夠我對你恨之入骨嗎?”

宋江城惶恐道:“可你記得我的!”

“正因為記得你,所以我不知道現在要對你說什麼。”

“你是什麼時候想起我的?”見她的神色疏離,宋江城語氣急促道:“為什麼你想起了我,卻不告訴我?”

“告訴你, 然後呢?”

“我會對你好的!我會好好待你……若是你想要這天下,我會儘心儘力的輔佐你,讓你整日都無憂無慮,快快樂樂……”

宋簡打斷了他道:“為什麼你不對女帝也這麼做?”

她凝視著他的眼睛,緩緩道:“她做錯了什麼,竟得不到你的一絲溫柔與善意?”

“我以為……她不是夫人。”宋江城倔強道:“她還與夫人一個名字。我隻是覺得,夫人的一切,都不容人染指……”

“你真的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嗎?”他那對於“夫人”會好,對“女帝”這種外人就不會好的邏輯,理所當然的讓宋簡忍不住感到荒唐至極。她反而忍不住笑了出來,隨即無奈的歎了口氣。“你曾說想成為一位君子。一位真正的君子,無論對誰都是友善溫和的。是不是夫人,都不應該有所差彆——或許親疏有彆,但差彆不應大到視親如珠玉,視疏如糞土。你視為糞土之人,難道就不會是旁人心中的珠玉?你對女帝的踐踏之意,和你父親當年的所做所為,又有什麼不同?”

與父親的相似之處,幾乎可說是宋江城的逆鱗所在,他下意識的勃然大怒,卻又因為這麼說的人是“夫人”,在感到侮辱之外,還有受創和心生寒意。

他的聲音顫抖道:“在你眼裡,我難道和那個男人沒有不同?!我何曾像他那樣,強虜少女,監禁一生?”

宋簡蹙眉道:“難道你覺得,你非要和你父親做的一模一樣,才算是相同?”

她看著麵前的男人,他的臉色慘白,似乎大受打擊,整個人幾乎有些搖搖欲墜之感。

任誰都看得出來,她對他來說,一定很重要,所以她說出的話語,才能讓他如此備受打擊。

相比之下,宋簡站在那裡,情緒穩定,隻是平靜的看著他,看起來宛若局外人一般冷漠。

他們穿越過無數的世界,不管經曆時投入了多少感情,一旦抽離,便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忘卻。

隻有很少很少的角色和經曆,會留下足夠深刻的印象,能讓他們在經曆過幾個世界之後,還不被磨滅,回憶起來,仍舊能夠心生波瀾。

宋簡還記得宋江城的原型——南宮靖這個角色,畢竟這是她的上上上份工作,還不算時間久遠。但也已經隻是隱約留有一些印象,不至於完全忘記,卻也並不如何特殊。

她還記得他年幼時乖巧聽話,長大後外表端方,招得許多小姑娘喜歡,雖說不喜歡自己的師兄,但吵鬨之中,未免沒有溫馨之意。他當時的性子就偶有偏狹之處,可大體仍是平和溫潤的。

僅此而已。

而隨著記憶慢慢流逝,感情也會慢慢淡漠,直到有一天完全拋諸腦後,不會想起,最多記得一句:啊,這是我曾工作過的世界,然後就像是柴火燃燒殆儘後,自灰燼中飄出最後一縷淡淡的煙雲般,生出幾絲惆悵與懷念。

好在宋簡如今的身份,對於古代背景設定下的人物來說,可說是極為複雜——誰也不知道,覺醒了兩世前世記憶,一共有三世記憶的人,該是如何表現的?

因此她宛若局外人一般的平靜,似乎被當做了今世對宋江城的恨意,超越了前世對他的情分,顯出了單方麵恩斷義絕的決絕。

察覺到這一點後,宋江城的表情,露出了一絲絕望。“不管我做什麼,夫人都不會原諒我了,是嗎?”

見狀,宋簡道:“其實我不恨你。”

然而還沒等宋江城反應過來,眼中迸出光彩,她又補充道:“隻是我也不再愛你了。”

此處的愛,自然指的不是男女之愛,是朋友之間的友愛,也是親人之間的親愛。

她並未對自己陌生的態度多加掩飾,也無意去體會這對宋江城來說會造成多大的痛苦。她移開注視著宋江城的視線,看向了身旁的宋端道:“我們如今最要緊的,還是先找到偽帝,宋江城孤身一人在此,你……現在就要報仇嗎?還是先暫時囚禁起來?”

她雖說自己不會阻止,但要是宋端真的在她麵前殺了宋江城,她還是會覺得很難受——那是出於對“有人被殺”這一事情的下意識的抵觸。

宋端說:“既然遲早都要死,何必還要白白多等,我現在就殺了他。”

宋江城凝視著宋簡回避著他,似乎不願看他的側臉,聽見這話,臉色青灰,陰沉著沒有說話。

他看著宋端從腰間抽出長劍,迫不及待的邁步走來,眯了眯眼睛。就在這時,外麵突然殺聲四起,沸反盈天,好像有人往平靜的湖麵丟下一顆炮仗似的,炸了開來。

這時,一隊急促慌亂的腳步聲匆匆趕到,為首一位將軍打扮的人粗暴的將門推開,又或者是撞開,還沒等看清他的臉,先聽見了他的聲音:“父親!琛王世子攻進來了!城門失守,我們隻能且戰且退,傳令其他城門的守軍前來支援,快跟我走!”

隨即,他才瞧見屋內那站的滿滿的陌生人,還有那冷凝肅殺、劍拔弩張的氣氛。

以及那站在屋內深處,熟悉的少女。

她似乎也意想不到會發生如此突變,而怔怔的向他投來了視線。

“……阿簡。”

宋如泓也愣愣的看著她,一時想不通她怎麼會在這裡。

宋江城當即厲聲道:“你叫她什麼?”

見事情有變,宋端心中焦急,還沒等衝到宋江城跟前,當即持劍便砍,但宋江城早已準備好應對了。他暫且分不出心去處理宋如泓的事情,便將其放在了心裡,如今看著宋端,冷笑了一聲道:“就憑你?”

話音未落,在場所有人——除了宋簡以外,都不由得身體一軟,踉蹌了一下。

那驅蛇的巫瞪大了眼睛,短促的吐出一個“你”字,就軟癱了下去。

見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宋江城不由地嗤笑道:“你們雲滇之地的用毒之人,不過因為身處窮山惡水,荒野僻遠,所以外人知之甚少,還真以為自己的毒就是天下無雙了麼?這天下,沒有比我更會製毒、更會用毒、更會下毒之人。”

他嘲笑完那些還是小瞧了他的人,然後看著唯一一個還能站著的宋簡頓了頓,沉默的走上前去,對她說:“跟我走。”

宋簡能夠很明確的感知到,宋江城並不想傷害她。

這麼說來或許有些卑鄙,但這正是她有恃無恐站在這裡的原因之一。

她說:“我想等等看。”

“等什麼?”

“等我的兄長,”她露出了一個略帶嘲諷的笑容:“看看他是為我而來,還是為了宋商序而來。”

“你兄長和宋商序有什麼關係?”

“宋商序,他是我前前世的丈夫,但是那時他和我的兄長一起背叛了我。”宋簡仰起頭來,倔強的微笑著看著他,“你說,我找他做什麼?”

這時,她給宋江城的感覺,便不像是“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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