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有些奇怪的看了秦陽一眼,沒有問秦陽為什麼想要去見太子,隻是稍稍思忖了一下,點了點頭。
“明天我會入宮一趟,你跟著我一起去吧,到時候會有人帶你去見太子。”
雖說名義上太子還在被幽禁,可宮牆之內,已經開始籌備國喪的先期準備。
這個時候,縱然有人想要見太子,大家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是可惜,從消息在權貴之間傳播開的時候,那些原本支持太子的人,也沒誰肯在這個時候去見一見太子。
趙王、周王等皇室成員,倒是去過東宮,但這個也隻是做個樣子,帶著個假哭喪臉麵具,忍著快要笑出聲的歡快,裝模作樣的安慰兩句,走完程序就結束了。
跟太子也沒說太多話的嫁衣,反而成了這些天跟太子說話最多的人。
秦陽應了一聲,也沒說謝字。
他在這個時候,想要去見太子,還是因為嫁衣說,太子大徹大悟,看破了生死,如今倒是截然不同了。
所以秦陽才生出這個想法。
不然的話,若太子還是原來的吊樣,或者是一心不甘,化作最後的瘋狂。
他死了,甭管會帶來什麼影響,秦陽都會在莊園裡偷偷的放兩掛一萬響,再喝一場大酒慶祝。
他跟太子之間,可也是有恩怨的,太子手下的大將,被他坑死,雖然太子也不知道是他挖的坑。
但太子肯定知道,支持他的人,為了給他延壽,不擇手段,可是得罪過不少人的。
如今他的想法倒是不少,怎麼做,見過老太子之後再說吧。
若是太子真的大徹大悟,坦然赴死,他就索性當個好人,在太子生機熄滅之後,將他超度了,讓他能痛痛快快的離開這個世界。
不然的話,有神朝氣運加身,再加上本身境界不低,又吃過不知道多少天材地寶,生機之火熄滅了,也依然可以保持意識清醒,隻能等著時間將他的一切慢慢磨去。
這是大恐懼,死都死不痛快。
而且,他步入死亡之後,肯定不能待在東宮,隻能進入他的陵寢裡,等著自身的一切,隨著時光消散。
生前憤恨他的人再多,也沒人會跟一個已經死了的太子計較,真殺了他,反而是幫他解脫。
秦陽覺得,太子死都不能死的痛快的概率挺大。
他若真想死了,看開了一切,用這個跟太子做個交易,讓他死的痛快,他也可以趁機弄到一些一直弄不到的絕密情報。
一晃第二天,秦陽進入了離都,來到了嫁衣的府邸。
跟著嫁衣進入了宮城,一路上排查很嚴,宮城之內的高手眾多,隱藏著的強者更多,而這裡,也是離都內靈氣最濃鬱,神朝力量最強大的地方。
這裡的禁衛,能發揮出遠超自身實力的力量,再加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遍布每一塊地磚的禁製陣法,這裡才是整個大嬴神朝,防護最嚴密最強大的地方。
潛入宮城,刺殺嬴帝之類的事,瘋子也不會乾,那是正兒八經的送人頭。
而且是給這裡的禁衛送人頭。
跟隨著嫁衣,行走在朱紅色的大道上,秦陽心裡不由的浮現出一個念頭。
他怕是數萬年來,盜門裡唯一一個光明正大的走進這座宮城的人。
念頭閃過的瞬間,秦陽便立刻將這個念頭掐滅,默念靜心法咒,心田空白一片,波瀾不起。
若無必要,他是真的不想進入宮城。
隻是一炷香的時間,他便察覺到這裡不下十處給他致命威脅的地方。
更彆說,宮城之內,還有嬴帝的法身。
他最不想的,便是跟嬴帝麵對麵,他怕自己隱藏不住自己的心緒,又恐斬去那些記憶,他會做出什麼不符合自己本心的事。
終歸是麻煩。
最好的結果,自然是在跟嬴帝永不相見的前提下,將嬴帝弄死。
弄死了他,連嬴帝自己都不會知道,是自己下套弄死了他,這才是最完美的。
秦陽可沒有必須手刃仇敵的習慣,仇敵死了就行,怎麼死不重要。
當然,若是能給超度了,也是好的,沒有也不勉強。
一路低眉順眼的跟著嫁衣,如同一個尋常的長隨,在宮城之內,走了兩炷香時間,嫁衣才低聲道。
“你去吧,兩個時辰之後,朝會結束,我會在這裡等你,若是你出來的早,也會有人送你離開宮城。”
“好。”秦陽應了一聲。
站在道邊一位低眉順眼,細皮嫩肉的內侍,默不作聲的走上前。
“秦大人請。”
跟著內侍,順著小路,一路繞到了東宮,碩大的宮殿群,一眼望去,見不到兩活人,森冷幽寂之氣,撲麵而來。
進入了其中一座宮殿的時候,秦陽已經察覺到這裡冒著死氣。
那種已死之人身上才會浮現的死氣,對於修士來說,生出死氣,就代表著土埋到脖子了,就剩下最後一口氣沒咽下去。
內侍引著秦陽到了宮殿門口,便低著頭站在一旁。
“秦大人自便,小人還有公務,先行告退。”
“多謝公公。”秦陽謝了一句,隨手塞給對方一塊晶瑩剔透的靈石。
對方眼睛一亮,隻是看成色,就看出來,六品靈石,這位大人出手可真是大方。
“多謝大人賞賜。”
這句話,立刻就多了三分真心實意,不再是那副小鮮肉念台詞的敬業模樣。
“公公不用客氣,還不知公公如何稱呼?”秦陽笑了笑,點了點頭,客氣了一句。
“小人俗姓霍。”
“那就有勞霍公公了。”
作為被迫看完上千集宮廷劇的大佬,他可是深知,小鬼難纏的道理。
這些內侍,性子與正常人多不相同,不少都有些扭曲,而這個修仙的世界裡,可以修行的內侍,指不定會更變態,說不定那句話就把人得罪了。
也說不定沒給好處,讓人家白出力,也會把人得罪了,他又不是什麼大佬,彆人都要來看他臉色。
在這種人生地不熟,又處處危機的地方,人家隻需要稍稍使點壞,引個歪路什麼的,他就會麻煩纏身,萬一鬨大了,他還有那麼一絲可能,會見到嬴帝,更麻煩。
隻是花點錢,就能擺平的事,說不定還能結個善緣,秦陽當然不會小氣了。
最重要的,能讓嫁衣信任,能帶著他在宮城裡穿梭,一路來到東宮,沒受過盤查,沒遭到阻礙,還敢大大方方的收錢,秦陽可不信這位看起來細皮嫩肉的內侍,隻是一個普通的小內侍。
以後說不定還有打交道的機會。
而霍公公見秦陽這般客氣,似乎也沒覺得內侍低人一等,出手還大方,臨走的時候,便多說了一句。
“小人還有公務,不便久留,不過,小人會差人在這裡候著,若是有什麼事,會通知秦大人,待秦大人出來的時候,也自會引秦大人離開。”
“那就有勞霍公公了,正好秦某對宮城一點都不熟悉。”
秦陽暗道這錢花的不虧,起碼這個霍公公還知道拿錢辦事。
轉身進入內殿,消失不見之後,霍公公才收斂了笑容,把玩了一下手中的靈石,暗自感歎了一句。
“幽靈船長,出手可真是大方啊。”
走下來台階,對著遠處一個小內侍招了招手。
“霍公公,您有何吩咐?”小內飾恬著臉走過來,頭都快埋進胸口了。
“你在這裡等著,等會一位姓秦的大人,從裡麵出來之後,你執我令牌,送這位大人出宮。”
“霍公公放心,小的現在就在這裡候著。”
“恩。”霍公公隨意的應了一聲,隨口補了一句:“要是有人來拜訪太子了,你就先進去通傳一聲。”
“小的明白。”小內飾拿著令牌,看著上麵司禮監三個大字,心裡頓時明白,這是要好好乾的活,不是可以敷衍的。
乾好了,這次說不定就是抱上大腿的開端,可以從如今的東宮跳出去。
另一邊,秦陽可不知道,他見到的這位一口一個小的,看起來跟個小內侍一樣的太監,是出自權柄最大的司禮監。
他一路順著死氣感應,來到了宮殿的最深處,在一座偏院裡,終於看到了一座大堂內,一位滿身死氣的人,跪在大堂正中。
上前幾步,就看到了正麵掛著的那副頗有些念頭的古畫,上麵的人物,他也在嬴帝斬出的記憶裡見過,正是當年的太子妃。
當年在那裡,混進去的時候,還認了個大姐。
如今,便宜外甥要死了,他這個當舅舅的,來看看他,也是理所當然。
秦陽邁步走進去,太子低著頭,耷拉著眼皮,根本沒管來人是誰。
當秦陽拿出靈香,點燃之後,走向香爐的時候,太子才睜開眼睛抬起頭,盯著秦陽。
秦陽沒理會他,先祭拜了一下已逝故人,將線香插入香爐之後,才轉身看太子。
太子盯著他看了兩眼,便自顧自的耷拉下眼皮,再也不管了。
秦陽嗬嗬一笑,從一旁拉過來一個蒲團,坐在太子旁邊。
“太子,我聽說你已經看破生死,大徹大悟,對什麼都不在意了,沒想到,你還是有在意的東西啊。”
秦陽肆無忌憚,太子的臉色也沒絲毫變化,閉著眼睛隨口念叨了一句。
“本宮壽元已經耗儘,往日如何,如今身死道消在即,你可是要親眼看看麼?還是來落井下石,看本宮是否痛哭流涕麼?”
“我沒那麼閒,也沒這個心情,我隻是看你這冷清的很,想來臨死前頗有些寂寞,特意來跟你聊幾句解解悶。”
“你回去吧,沒什麼好說的。”太子一如既往的平靜。
秦陽也不說話了,就這麼坐著,靜靜的看著太子,良久之後,秦陽才忽然道。
“我一直覺得,沒誰會真的不在意生死,尤其是像你這樣,身居高位,距離九五之尊隻差一步之遙,一生執念的人,若是這麼容易一朝開悟,這世上也不會有那麼多執念纏身的人了。
所有人都說你已經做好準備坦然赴死,你表現出來的一切,也都是如此。
如今,我也信了,但我不信,你隻是想死。”
太子依舊麵無表情,閉著眼睛,跪在蒲團上,一言不發。
秦陽自顧自的念叨。
“都說你才不配位,天賦、心智各方麵都不如趙王,我不信,若是差距這麼大,這麼多年時間,你不可能還能穩坐這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