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行大朝會,尚未開始,風雨已經有傾盆而下的趨勢,氣氛壓抑之極,每個人臉上都看不到笑臉,往日裡見麵了會先閒聊幾句的相熟之人,如今也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誰都一言不發。
趙王和周王的爭鬥,已經到了白熱化階段,而且局勢反轉的太快,太出乎意料,朝堂之上的人,都有些眼花繚亂,快要跟不上節奏了。
趙王先前一直壓製著周王,而周王絕地反殺,一舉占據優勢,還順帶著將趙王陷入到吃力不討好的境地裡。
誰想到,這才過去沒幾天呢,趙王又悶聲不響的玩了個背刺,一擊捅到了周王腰眼。
而且這一次,趙王聰明了,自己不打頭陣,隻是悄悄的捅到嬴帝這裡,而且趙王隻是舉報了其他人,言語間極力為周王開脫,擔保這事跟周王肯定沒關係。
這才是真心毒辣,他不提,嬴帝就算是知道了,也未必真會做什麼,可是趙王提到這裡,以嬴帝如今的性子,心裡若不會生出疑心,心裡沒根刺才見鬼了。
然而趙王這是在人背後說好話,聰明點的都知道趙王為了什麼,可在麵兒上,也沒人敢跳出來說他這麼說不對。
不這麼說還咋說?你意思是趙王就不應該維護皇族,就應該說這些人全部都是受到周王指使,其實周王也已經投靠前朝了?
如今那批給周王進獻靈脈的人,在極短的時間內,被抓被殺了八成,甭說周王有什麼反應了,前朝的人現在都沒反應過來呢。
甚至這個抓人過程,定天司都有些跟不上嫁衣的節奏。
調動兵力,臨時開拔,以雷霆之勢,奔襲萬裡,閃電結束戰鬥,這一係列操作,乾脆利落。
這才開始祛除駐軍之中的各種弊端,整改各方麵落後方略幾個月時間,嫁衣就已經在實戰中表現出來卓有成效的一麵,嬴帝都忍不住誇了兩句。
直言如今大嬴神朝,能在這種事上做的這麼快還這麼好的,唯有大帝姬一人。
若是讓兵部的那些的老爺們去辦,兵部和下麵的駐軍,天生不對付,矛盾早就積累了不知道多少年,他們能用三十年初見成效,都算是效率高了……
大朝會開始,一群人眼觀鼻鼻觀心,原本應該在大朝會上奏的一些人,也全部將奏章踹在袖子裡,低著頭裝死人。
禦史的隊伍裡,一個大號噴子之中排序中列的噴子,低著頭斜了一眼一旁的大號噴子裡位列第一的大噴子,眼見這位第一大噴子也是眼觀鼻鼻觀心的裝死人,頓時明白,這位是不想參合進皇子之爭裡,現成的素材,也不願意站出來噴人了。
中列的大號噴子心神一定,抬起頭,昂首挺胸,高喝一聲,邁步而出。
“臣有本奏。”
中列的大號噴子出來之後,高舉奏章,揚揚灑灑的一頓亂噴,說的那是天花亂墜,明明矛頭直指周王,卻全程一次周王都沒提到過。
低著頭的羅良,抬了抬眼皮,心裡麵一麵稱讚好文采,噴人的水平也夠高,隻是可惜,人是個棒槌,身為禦史,參合進皇子的爭鋒,還來當出頭鳥,十有八九不會有好結果了。
靠噴人來增進修為,提升境界,隻要活著,以後有的是機會,沒必要非要抓住這次機會,風險太高。
羅良繼續裝死人,連評價這文章的心情都沒了。
而這邊的大號噴子噴完之後,跟在後麵站隊表態的人,則一個一個跟著出來開噴,但是這些隻能算是中號或者小號噴子的禦史,就沒大號噴子這麼有水平了。
有人上來就直接撕破臉皮,將矛頭指向了周王。
類比一下,大號噴子這叫罵人不帶一個臟字,有理有據,而下麵的中小號噴子,可以算是上來就開始口吐芬芳。
一群人噴的差不多了,嬴帝轉頭看向周王。
周王直接走出來,麵沉似水,跪伏在地。
“臣此前從未主動招攬這些人,隻是他們主動上門,進獻靈脈,臣自覺此舉於神朝有大利,又是臣子一腔熱忱,難以拒絕,從未想到過,也從未聽說過,這些人竟然都投靠了前朝,臣驟聞此事,震驚不已。
從接觸到這些人到現在,臣連他們的名字都未必能全部認得,此時此刻,心中百味雜陳,卻找不到如何自辯的方法。”
周王說完之後,以頭觸地,再也不起,也不在多說一個字,一副挨打要立正的模樣。
趙王心裡一個咯噔,壞了。
這次的事很大,可是直接牽扯到周王,可以算也可以不算,畢竟沒有任何證據,直接指向周王是幕後主使。
嬴帝本就比較敏感,如今看周王的態度,分明是要將這次的事,從前朝賊子暗中搞事情,歸為大嬴內部奪嫡。
隻要嬴帝這麼認為,性質就徹底變了。
“待事情查清楚之前,周王閉門思過。”嬴帝沉吟了一下,重拿輕放,直接讓周王滾回去閉門思過。
什麼罪名才會這麼處理?肯定是跟前朝沒關係的罪名。
那算下來就隻剩下一個了,識人不明,被投靠前朝的叛賊蠱惑,被靈脈迷惑了雙眼。
除非後麵查明白了,周王真的跟這些事有直接關係。
但趙王明白,其他人也都明白,這事是不可能查出來了,周王不會是幕後主使的。
以目前的情況,那些人之前跟周王都沒什麼接觸,的確是主動投靠周王的。
趙王看著跪伏在地上的周王,心中一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一頭撞到了地麵上,腦門上鮮血迸射而出,隱含哽咽,壓抑著情緒的聲音,從他的喉嚨裡吼了出來。
“陛下!兒臣敢以性命擔保,反叛大嬴,歸附前朝之事,與周王絕無半點關係,我皇室中人,與前朝有血海深仇,如何會歸附仇敵,還請陛下明鑒!”
趙王抬起頭,再次叩首,大地上嘭的一聲悶響,鮮血四濺。
砰砰砰的磕頭聲,伴隨著血花濺起,場麵死一般的安靜。
一旁以頭觸地的周王,都忍不住稍稍扭轉了點腦袋,用一直眼睛斜著看著滿腔悲憤,滿臉鮮血仗義執言的趙王。
一腔寒意湧上心頭,周王默默的閉上眼睛,繼續保持著自己的位置。
他沒猜錯,無論他們誰坐上儲君的位置,等到最後接任大寶的那一天,就是另外一個人的死期。
甚至等不到那一天,他們倆就必須要有一個先去死。
“滾!都滾!”嬴帝勃然大怒,將趙王踢飛了出去。
好好一個大朝會,就在一場鬨劇裡結束了。
等到人都走完了,衛興朝前來彙報審問結果。
所有來進獻靈脈的人,統統都已經暗中投靠前朝,哪怕剩下兩成還沒抓的,也經不住有骨頭沒那麼硬的豬隊友。
如何投靠的,如何做的,都說的明明白白。
這一次,他們就是接到了命令,讓他們給周王進獻靈脈,投靠周王。
的確不是周王去拉攏的他們。
衛興朝一板一眼的彙報完畢,做出什麼結論,卻都不說,任憑嬴帝自己去做判斷。
因為在這件事上,他沒法去做判斷。
要說跟周王沒關係,這些人若非被查出來,周王勢力大漲不說,去祭祀魁山已經是鐵板釘釘,十拿九穩了。
可要說有關係吧,趙王怎麼會這麼輕易的抓住這種大把柄?
而且那些人的口徑太過一致了,似乎都是在刻意為周王洗白,刻意坑害周王。
衛興朝自己都生出過,這些都是趙王的陰謀的想法,可是又想到,趙王肯定沒這麼大魅力,能讓這麼多人慷慨赴死。
無論是周王也好,趙王也罷,被查出來這件事本身,絕對不是他們二人誰故意弄出來的。
所以,牽扯到可能繼承儲君之位的皇子,他也無法判斷到底是什麼情況了,至少以目前的情報,無法判斷了。
唯一確定的,那些進獻靈脈的人的確是叛徒。
周王被勒令閉門思過,思什麼過也沒說。
眼看祭祀魁山的時間越來越近,嬴帝也終於定下了人選。
趙王。
但趙王拿到了這個機會,心裡卻沒多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