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棣(1)(1 / 2)

漢貴女 三春景 10262 字 4個月前

漢代行顓頊曆, 顓頊曆以十月為正月, 也就是說冬天才是一年中的第一個季節,稱之為歲首。但這並不是古已有之的事情,事實上,在古早時期,這種事情就如同古之帝王的稱呼,一直在變化!

夏朝稱‘後’(沒錯, 後羿在曆史上應該是夏朝的帝王), 商朝稱‘帝’,周朝稱‘王’。

曆法中對於正月的定義也一直在變,夏曆以一月為正月,殷曆以十二月為正月, 周曆以十一月為正月,顓頊曆以十月為正月(這裡的月份數是以夏曆為標準的)——這也不奇怪,以那時候人們的觀念,變革曆法本身就是改革的一部分, 有革舊鼎新的含義。

雖然從後世者的角度來說, 如果後來的曆法沒有先進性,這是很沒有必要的。但是古人和後世人有一個差彆, 後世大多數都是實用主義者, 而古人的話, 有的時候過程和結果一樣重要,甚至更加重要。

雖然國家曆法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變化,但對於普通民眾來說, 有些傳統習俗卻不會隨著曆法變化而變化。按照顓頊曆所說,歲首在十月,十月初一才是過年。但真實情況卻不是這樣,漢朝人辭舊迎新、慶祝新年是在冬至日這一天,無論曆法變化都是如此!

這有點像後世推行公曆,但老百姓過年依舊是農曆春節,一樣一樣的。

關於這一點,不僅僅是普通百姓家這樣,皇家、朝廷也是如此。

冬至是古代最早測定的一個節氣,這一天白日最短,黑夜最長。過了冬至日,天氣會逐漸回暖,所以古人認為這是一個吉祥的日子,會在這一日慶祝。在漢朝時這種慶祝活動已經很盛大了!朝廷會給百官放假,舉行相應的‘賀冬’儀式,親友之間還會‘拜冬’,這大概就是後世拜年習俗的由來吧。

除此之外,家庭內部還要祭拜神仙和先祖,連皇家也不例外。

過原滋原味的古代節日是挺有趣的,但過過幾次之後也就沒什麼意思了。更何況這種節日累的要死,很多都是從好幾天前就開始準備。等到冬至當日,即使是陳嫣這種隻管過節,不會被分派事務的也大覺吃不消。

主要是什麼事情到了皇家都會變得隆重、變得事無巨細起來,陳嫣光是跟在母親館陶公主身邊走流程也覺得很累了。

這幾天吃吃喝喝加上各種與上古巫術崇拜還沒有脫開關係的驅鬼拜神活動,完全塞滿了陳嫣的生活。等到一切完畢了,她才和大姐陳嬌一起被打包回了堂邑侯府。

太後弄走了堂邑侯的大女兒,天子弄走了堂邑侯的小女兒,就連冬節祭祖拜神都留在了宮裡與皇家一起過。旁人不免嬉笑——堂邑侯的女兒到底是姓陳啊,還是姓劉?

隻不過這話也隻能偷偷說罷了,真的宣揚起來,得罪了堂邑侯陳午倒是小事,就怕宮裡知道了,覺得有諷刺天家的意思,暗暗記下。那才真是禍從口出,哭都來不及!

更何況,大家表麵這麼說,心裡何嘗不是羨慕的要死,酸溜溜的!若真是多奉獻兩個女兒就能得天家這樣大的眷顧...誰又會吝惜呢!

總之,就算天家留了陳嫣和陳嬌在宮裡過冬節,也不能一直不放人回堂邑侯府。多少在冬至節後家裡住幾天,拜見拜見祖母、父親...算是給陳家一個交代,麵子工程嘛。

等到宮裡太後、天子想念的時候,再接回宮中‘小住’——這有什麼不妥嗎?

陳嫣和陳嬌就是兩個人回堂邑侯府而已,從宮中出來的車隊卻很長,大街上看熱鬨的看的到車隊頭,卻看不到車隊尾。一個個都嘖嘖稱奇,要知道就算是在長安也不是每天都有這樣的熱鬨場麵看的。

除了陳嫣和陳嬌坐的輜車,後麵跟隨的車馬,有侍奉她們的宮人、保護她們的武士,以及最多的,兩人的各種生活器具。

可彆以為這些東西就少了!這可不是後世,一切從簡的情況下,一個小小的旅行箱就能搞定一切。

按照天子和太後的意思,為防兩位翁主在堂邑侯府多有不便,任何東西都從宮中帶了一份!哪怕是一根針一根線呢!

兩人的待遇本來就是超然的,東西自然也多。此時從宮中回堂邑侯府,弄出搬家的架勢,排場自然也就大了。至於說這件事麻煩不麻煩,長樂宮和未央宮都有上萬的宮人聽候差遣,這不過是小事一樁。

當然了,天子忙碌,太後又目盲,真正操持這件事的還是做母親的劉嫖。吩咐宮人將一切準備好,事前還訓話了一番。

“翁主回侯府定有許多不慣的地方,你們這些人就得處處小心!事做好了有功必賞,事做的不好,自然有規矩罰你們...知道了嗎?”劉嫖的語氣是很和氣的,但是聽她說話沒有人敢放鬆,一個個的皮都繃起來了。

“是,長公主!”

劉嫖也是沒辦法了,女兒回堂邑侯府是一定要回的,但她要在宮裡陪伴老太太,實在是分身乏術。好在堂邑侯府也不敢怠慢陳嬌與陳嫣,所以她也沒有特彆的擔心,但敲打這些奴仆還是很有必要的。

事後又找來了兩人的傅母,特彆交代了一些細節的事情。

“阿嬌脾氣不好,若是在侯府有什麼不順心的,多勸勸她,你勸不住她就偷偷找阿嫣去勸。好歹那是堂邑侯府...”劉嫖與陳午的感情不好不壞,既不像是其他公主和丈夫在家裡能動手動腳打起來,也不存在如膠似漆這種情況,如今更是淡淡的,一年都見不了幾次麵。

對堂邑侯府呢,也沒有什麼看得起的地方。堂邑侯的爵位是當年開國分封的沒錯,徹侯也是大漢異姓爵位的頂點了。但當年就是一個實封才六百戶的末位小侯爵,後來勉強因為祖上陳嬰做了諸侯國丞相增加到一千八百戶,但依舊排不上號。

而到陳午一代也沒有出現什麼特彆能乾的人才,若不是尚了館陶長公主,長安城都可能不知道這個人。

對於劉嫖來說,自己的兒女對堂邑侯府不太‘尊重’也沒什麼...不過麵子功夫還是要做一些的。陳午是父親,陳氏是家族,連表麵上都過不去的話,外麵的名聲恐怕會不太好。

陳嫣也就罷了,劉嫖在她身上沒有什麼彆的寄托,隻希望她這輩子過的快快樂樂、順順當當,其他的事情也就隨便了。但陳嬌不同,她是未來的皇後,多少還是要講究一些的。

說完陳嬌,她又對陳嫣身邊的傅母益道:“阿嫣身體不好,雖說冬天一慣都要好一些,但還是不能大意。藥材、補品都從宮中帶去,侯府未必會準備的那樣齊全。”

傅母益原本也是小官吏之家的主婦,後因為公婆相繼去世,需要準備相當豐厚的陪葬品破產。丈夫又意外去世...為了養活剛剛出生的多病兒子,這才到館陶公主府做了奴仆。因為本身見識要遠遠高於一般的奴婢,她被安排給陳嫣做傅母。

後來兒子還是沒有保住。

也是自此之後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陳嫣身上,有一段時間陳嫣睡覺她不睡覺,都睜著眼在床邊看著。陳嫣那時候身體不好,她害怕上天像是收走她的兒子一樣,將阿嫣也收走。

她對陳嫣的細心連劉啟和劉嫖也是放心的,這個時候也不過是多叮囑一句。

回侯府的時候劉嫖和陳嬌陳嫣同車,教導道:“好好在侯府呆著,也彆亂跑。實在無事可做,去找你們嫂子說說話。也就幾天功夫,宮裡麵就會來人接的。”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同樣的話陳嬌聽的耳朵起繭,漫不經心地‘好了好了,知道了’。陳嫣其實也早就記住了,不過表麵上還是會認真——果然,大姐被母親擰耳朵了。

“你這死丫頭,我是為了誰啊?”這時候可看不出一點兒長公主的雍容氣度。

說了一會兒,劉嫖才像是想起什麼一樣。抓住大女兒問道:“我怎麼聽說你和太子最近還在鬨脾氣?”

見陳嬌做出不理的樣子,劉嫖恨鐵不成鋼道:“你這丫頭怎麼回事兒!雖說有太後和我給你撐腰,可徹兒那孩子也是太子,是未來的皇帝,怎麼可能如一般男子那樣對你千依百順?你就不會柔和一些?有什麼事兒,不論到底是你錯還是他錯,到了這個份上,你就服服軟,給他個台階兒下怎麼了?”

“咱們做女人的就是要以柔克剛!表麵上是服軟了,其實這才是本事呢!不知不覺的就拿下了男人——這時候你不知道服軟,自然是有人知道的。太子宮的宮女我可看過,小模樣都不錯,一個個都上進的很!”

“不過是一群宮婢,到時候趕到永巷就是了!”陳嬌眼皮也不動,紅色飽滿的嘴唇微微一彎,說出來的話相當冷酷。

永巷是關押犯事的後宮女子的地方,曾經呂後就在此囚禁了戚夫人。陳嬌從小生活在宮廷,對於這些宮廷掌故早就清楚不過了!

陳嫣在一旁心裡歎了口氣,陳嬌是真正的漢代貴女,自然不會覺得自己這話有什麼不對——漢代貴女將來的婚姻嫁娶自然也是去自己門當戶對的人家做正妻,對於正妻而言,家伎、樂人、妾室全都不過是奴隸之流,而當家主母卻是和家主能平起平坐的‘小君’。

隨便處置就得了!

唯一的問題是,陳嬌要嫁的人不是什麼其他人,而是未來天子!這就麻煩大了。

以權勢逼迫一個普通男子真心喜歡一個女子尚且做不到,更何況對象換成是未來的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