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車舝(3)(1 / 2)

漢貴女 三春景 10565 字 4個月前

“匈奴, 原起於微末, 秦以前北方胡部眾多,林煩、丁零、東胡、河南等, 諸部皆在華夏北方活動, 匈奴起初並不突出。真正強大是從冒頓單於開始, 他統一了匈奴各部, 又征服了其他胡部, 使這些部落或者融入匈奴, 或者表示臣服,由此將匈奴擴張成為北方第一大勢力......”

汲黯在太子宮畫堂不緊不慢地授課。

汲黯本身是黃老學派的沒錯, 但這不代表他講的課程就是黃老學派的知識。那些東西自有各個經文博士來講, 如果隻論理論水平, 他還比不上那些博士呢!而汲黯負責的課程是一些更接近帝王之學的東西,按後世學科分類, 大概是政史那一類。

這也是劉徹最喜歡的課程了——整日學那些之乎者也、經文典籍, 真心煩啊!即使跟著那些博士學習是不知道多少學子的夢想!但對於劉徹來說, 他將來又不靠學識出人頭地、名留青史,他不喜歡的話, 那就真的一點兒興趣也無了。

相比之下, 了解過去的和現在的一些事情,從中總結出一些東西, 甚至因為觀點不同而辯論, 這無疑有趣的多, 也是他興趣所在。

而今天的課題是匈奴, 這個課題無疑是很貼近現實了,現在的大漢帝國,最重要的對手,或者說心頭之患,就是匈奴了。了解匈奴,與匈奴保持正確的關係等等,這都是關係重大的事情。

事實上,這個課題很大,一次不可能說完,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說匈奴了!而每次討論匈奴,都會有一個不同的主題。像上一次提起匈奴,說的就是如何和匈奴作戰,上上次則是外交關係,還提了和親問題呢——說到這裡的時候劉徹恨的咬牙切齒!

今次的主題則是匈奴人的生活習性、自身弱點之類的。

大家討論還是挺積極的。

有一個伴讀就道:“匈奴人最為奸猾!不利則退,不以為恥!”

匈奴人打仗和後世西方國家打仗很像,並不覺得退走是什麼羞恥的事情,這種事放在華夏就不行了。就算戰損打到極限,憑借信念、意誌這些東西,還是能夠支撐下去的。

關於匈奴人的這個習性,在大漢是眾所周知的,已經成為日常黑匈奴的素材了。

還有一個伴讀道:“匈奴人馬匹好,馬背上長大,騎射強!再者,匈奴人生活餐風露宿,所以特彆能耐風霜饑渴!”

汲黯多看了這個伴讀一眼,就連劉徹也皺了皺眉頭...在座的每一個人,肚子裡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貨的,自然知道這人投機取巧了。這本是當年晁錯上奏給當今天子奏章裡的東西,因為這封奏章很有名,還曾經在課堂上討論晁錯此人時拿出來過。

雖然是讓大家說說對匈奴內部的了解,道聽途說,或者借鑒了彆人觀點似乎也沒什麼問題。畢竟,他們也沒什麼經驗,能說的也隻有書上看到的,聽彆人說的而已。

但這樣直接用了某個人的觀點,還是會讓人有不好的印象。

不過這也不算什麼錯處,所以也沒人指出來說...但可想而知,至少在劉徹這裡是要大大減分的,比直接說自己不知道還糟糕!

接下來就是大家踴躍地說起匈奴種種,畢竟關於匈奴的了解也就那麼些,先說的人占了先,落在後麵很有可能就沒東西說了!

可彆以為匈奴是鄰國,是心頭之患,是大漢打交道最多的國家,他們這些少年貴族就能對匈奴有多少了解了!考慮到這個時代信息傳播的渠道和速度,若不是特彆關心此事,對匈奴也就隻是知道那叫匈奴而已!

不過課堂上還是有兩個人不緊不慢的,一個是韓嫣,另一個是陳嫣。

說到後麵,劉徹也發言完畢了,就點了先點了韓嫣的名字:“韓嫣你來說,你肯定知道的多!”

韓嫣當然知道的多!這和他的出身有關。

他的曾祖韓王信曾逃到匈奴生活,他的祖父韓頹當就是那時在匈奴出生的。後來韓頹當歸漢,封為弓高侯。在平定七國之亂時立了大功,從此成為大漢上流階層一個很有存在感的功勳貴族。

韓嫣小時候雖然已經不在匈奴生活了,但是他的父親還有兒時匈奴生活的記憶,更不要說祖父弓高侯了!就算是耳濡目染,他也比其他人的泛泛而談了解的多得多。

事實也是這樣,韓嫣根本不從那些看似很大,其實空洞的地方說匈奴。而是比較詳細地說明了匈奴人的習性,一些習俗,除開軍隊,普通平民又是如何生活的。看似零碎無用,實際上比其他人說的有乾貨多了!

很多時候兩個國家對峙,就是要從這些小處了解,而很多大問題也是從小處看出來的。

陳嫣聽的相當認真——雖然是一個現代人,但她對此時匈奴的了解不會比其他人多。畢竟她受的就是很普通的教育,那個階段講的也就是一些大而化之的東西。

隻不過幾個伴讀還不明白韓嫣這些東西的價值呢,隻當他小家子氣,說些零零碎碎的!這些和匈奴軍隊的強大有關係嗎?

劉徹卻是識貨的,聽的津津有味。等到韓嫣說完了,掃了一眼陳嫣,發現她又在不停地寫啊寫啊。忍不住笑道:“阿嫣為何又在寫?聽過就該記得□□分了,再有記不清的,回頭問韓嫣就是了。”

陳嫣搖搖頭——軟筆記筆記可比硬筆慢多了,再加上繁體字,簡直就是災難!好在古文本就有將一大段話縮成幾個字的傳統,她有技巧地記著,回頭再做整理,也勉強過得去。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自以為記得,其實過不了多久就會忘記,記下來就清楚多了。回去整理一遍就是再記一遍,如此再偶爾讀上幾回,才真是不會忘。”

汲黯不苟言笑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滿意...本來讓陳嫣過來讀書,他是不願意的,隻是當時被陳嫣難住,沒話說了而已。不過自從陳嫣到太子宮讀書,他倒是越來越滿意了。

第一,確實如天子所說,不夜翁主天資聰穎,而且此前已經有了一定的底子。當初並不是為了來太子宮讀書,而誇張了說了。而聰明的學生,無論如何也是不招人厭的。

第二,陳嫣有很多觀點都很怪,但又不能說是無理,隻能說她善於從一個新的角度看問題。雖然有的博士們對此頗有微詞,但大多授課的老師,包括汲黯在內,都覺得這對他們做學問是有幫助的。更不要說對太子了,太子就是未來的天子,更應該打開思路才對!

第三,陳嫣非常好學!甚至不用說不遠處另一間宮室裡隨意應付課程的公主們,就是在這畫堂之中,陳嫣可能都是最為努力的學生了。

伴讀們就不說了,很多在家的時候就是不學無術的貴族子弟。如今跟著太子讀書,總算是學了點東西了,但依舊稱不上努力。

甚至太子...不能說太子鬆懈了,隻是太子的精力分散到了太多東西上。他不止要在畫堂上課,還得在朝堂上跟著天子學習為君之道、禦下之術。而且太子還對騎兵、打仗特彆感興趣,常常要去上林苑操練騎兵、打獵什麼的。

精力一分散,自然就不能專注。對於上課的內容,劉徹常常就是‘了解’,而不會去深入。不過話說回來了,他將來也不是要做學者,而是要做皇帝的,所以這樣才是正常的。

“不夜翁主說得對,好記性不如爛筆頭——這話說的極好,你們這些人就是太懶惰了!”汲黯用責備的目光看了一圈。

陳嫣、陳嫣她亞曆山大...雖然老師喜歡她是很好的啦,但成為同學裡的另類,被排擠什麼的,那就太冤枉了。

其實陳嫣是想多了,劉徹自己知道自己事,他是不可能將全部精力放在畫堂課程上的,汲黯也知道,所以這並不是用來責備他的。至於那些伴讀們,他們嚴格意義上來說並不是同學,地位根本不平等呢!

排擠陳嫣?他們感動嗎?

不敢,真不敢!

現在就輪到陳嫣還沒有發言了,劉徹笑著道:“阿嫣還沒說,快說快說!”

這樣說著還調整了一下坐姿,像是想找一個舒服一點兒的姿勢。陳嫣懷疑,這要不是課堂上,他能讓宮人送水果點心來,邊吃邊聽她說!

“我說是能說的,隻不過到時候可彆說我想法古怪!”陳嫣說是這麼說,實際上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猶疑地樣子。

“你快說!”劉徹連忙催促。

劉徹是特意將陳嫣的發言留到最後的,這就像是有些人吃東西,喜歡將最喜歡吃的留在最後麵,一樣一樣的。

陳嫣的觀點是很古怪,總是與時下不同,這個他喜!雖然,往往也和他不同就是了。

不過,劉徹討厭的是那些和他不一樣,而且老調重彈的觀點!明明已經不合時宜了,還被拿出來反複用,他都不耐煩聽!而陳嫣的想法雖然也和他不同,但經常是新奇的、有趣的。

陳嫣對現如今北方活動的匈奴真是不了解,在未來,這個北方遊牧民族會和其他曆史上曾經輝煌過的遊牧民族一樣——眼見得他起高樓,眼見得他樓塌了。輝煌地光華璀璨,分崩離析地始料未及。

興也勃焉,亡也忽焉。這就是他們的真實注腳了。

陳嫣雖然不了解匈奴,但對遊牧民族的一些共性卻知道一些——托知識傳播越來越無門檻的福,隻要有心,在她那個時代獲取知識是很容易的事情。

“我覺得匈奴幾代之內衰敗是必然的。”陳嫣說著猜測的話,語氣卻比誰都肯定。而這樣石破天驚一句話,立刻驚到了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