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采綠(2)(1 / 2)

漢貴女 三春景 9725 字 4個月前

漢代莊園經濟是一個典型的閉合鏈條, 必要的時候關起門來過日子,就仿佛桃花源一樣!而為了保證這種自給自足能夠真正實現,要求應該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就是不管是什麼, 隻要有需要, 那就一定要製備, 即使規模小一點。

陳嫣的櫨山莊園甚至有自己的鐵器作坊,用來鍛造和修理農具什麼的......

這一點也體現在了這段時間她重點關注的紡織工作上!她從養蠶繅絲開始看, 然後紡線、織綢,甚至最後的染色,在櫨山莊園裡都是規規矩矩整整齊齊的,最多就是規模小一點而已。

就她現在而言, 在弄出了烘繭法之後,目光就放到了紡線車和染色上。不過紡線車她暫時沒動,主要是她雖然親手操作過紡線車, 大體的結構是了解的, 但並不能完全回憶起來。這種事她現在還不太習慣和人商量...反正也不著急, 就先自己推敲了。

倒是染色的事情,隨時都可以開始做!

漢代時的染色工藝已經有了長足進步, 此時雖然沒有後世動輒幾百種顏色, 但從服飾美觀的角度來說, 絕對已經夠用了!赤色、青色、黑色、黃色、紫色、茶褐色、黃棕色、灰色、綠色等等都是此時已經能夠染的了!

其中五原色(赤色、青色、黃色、白色、黑色)為貴, 隻有貴人可以使用...這條規矩可以當他不存在, 和其他朝代一樣, 隻要你穿的起,基本上大家都是亂穿的。而五原色之外,將五原色混合可以得到被稱為‘間色’,從規定上來說,這是庶民可以穿的顏色,選擇麵也挺多的。

櫨山莊園並不是所有顏色都能染,但五原色確實都是可以的,其他的間色能染的也有十來種!

陳嫣看過之後最最遺憾的事情就是‘赤色’了!漢代人一直崇尚和喜愛紅色,而為了得到紅色的布料,一般使用的染料是以茜草為原料的。在茜草以前用的是朱砂,後來朱砂效果不如茜草,而且過於昂貴,這才被茜草取代。不過朱砂染就的布料並沒有直接退出舞台,朱砂紅和茜草紅還是不一樣的,所以大家的衣櫃裡很喜歡兩者都準備。

然而無論是朱砂還是茜草,染出來的其實都不是真正的正紅色,一個偏暗,一個偏橙。後世詩文中常見的‘石榴裙’,那種正紅色,還得等到打下匈奴的燕支山。那裡種著匈奴婦女用來做胭脂的紅藍花,這種花做成的染料可以染出鮮豔的正紅!

以正紅的搶眼、這個時代對紅色的喜愛,若是能染出正紅,可以想見會有多大的利益!然而,紅藍花是沒有的,所以隻能想想了。

難道真的要等到劉徹開啟漢匈戰爭,衛青霍去病出山才能搞到紅藍花?陳嫣肯定是不願意的,她計劃通過往來於漢匈邊疆的商人搞到一些紅藍花的種子!

理論上來說這應該是不難的,畢竟此時的人似乎都沒有特有的優質作物不得出口的概念。甚至也沒有想過要人工栽培紅藍花...至少匈奴沒有過,不然也不會在燕支山被漢帝國打下來之後就缺乏起胭脂來。

然而那是將來的計劃了,現在是看不到的。而現在可以想辦法的顏色,她試了好多種,最終排除掉失敗的、原料不能自產的,大概弄出了有鵝黃色、金黃色、豆綠色、蛋青色、象牙色五種顏色,這五種顏色要麼市麵上沒有,要麼就是有了,但效果遠不如陳嫣新弄出來的這個。

這五種顏色中陳嫣又最看好金黃色和豆綠色!前者可以主打高端市場,後者則能征服平民之家!

金黃色是此時染不出來的顏色,而且一看就很高級,用來走高端市場再合適不過!說起來陳嫣會染這個顏色還是受到了櫨山莊園的啟發呢!

陳嫣曾經做過古代植物染,照著《天工開物》之類的古書做的。其中金黃色染起來並不複雜,以黃櫨木煮水染,然後淋上草木灰水,最後用堿水漂洗就能得到金黃色的織物了。

這裡所謂的‘黃櫨木’其實就是櫨山的‘櫨’!這種秋天會紅成一片,常常用做觀賞的樹木在陳嫣這座莊園裡屬於可以就地取材的那種,所以陳嫣抬頭看到織室不遠處的櫨山林的時候,立刻就想到了這個顏色。

豆綠色染起來也不複雜,先用黃檗水染過一層,再用藍靛水染。此時其實已經有了綠色了,但一般都是油綠色、粉綠色,鮮豔的豆綠色是見不到的!

而漢代時綠色是所有平民老百姓顏色裡最受歡迎的,大概是一眾灰撲撲的平民色裡就他最顯眼吧。也不止是平民百姓會穿,許多貴族男子也會穿呢!這大概是從《詩經》開始的傳統,《詩經》就會唱‘綠衣’,使這種顏色在此時的漢人看來有著不一樣的情懷!

所以陳嫣覺得,一旦推出這樣仿佛鶴立雞群的豆綠色,一定能夠迅速地打開市場!

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櫨山莊園染房這邊就以染陳嫣弄出來的五種新色為主了,而五種新色中又以金黃色和豆綠色為重!

這就是古代特權階層的好處了,她根本不需要和手下的人解釋什麼,隻要她堅持,其他人就會按照她的要求去做!

染綢的事情漸漸有了成果,陳嫣也就不用去管了,具體的操作自然有人去做!要是什麼事情都歸陳嫣承包了,其他人是擺設嗎?

也正是這個時候桑弘羊拿到了家中回的書信,立刻匆匆忙忙地來見陳嫣。

“翁主!家中父兄已經答應了烘繭法換織室分潤的事!”桑弘羊將書信遞給陳嫣看。

書信其實說的很簡單,大意就是說:要答應下來,一定要答應下來!然後就是開門見山地說明到時候怎麼分成之類的,總之是拿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章程。陳嫣沒有和桑家討價還價的想法,覺得對方的安排挺有誠意的,就點了點頭,這件事就算是成了。

漢代不太流行契書,此時的人重視諾言,答應了就算是有這麼回事兒!若是事後反悔,那是極少數的極少數。

事情既成,桑弘羊自然是通知家中,好讓家中能夠趕上今年最後一波蠶繭呐!

洛陽桑家那邊也相當振奮,立刻投入本錢,再建了一家織室。和家裡原有的織室在最後一批蠶繭上市時一同拚命收購蠶繭,因為桑家新建了一家織室,同時外人也難以得知他家到底入手了多少鮮蠶繭(此時商業情報還很不發達),總之桑家沒有怎麼驚動人,就完成了史無前例的鮮蠶繭大收購。

對於其他的織室來說,可能隻會在這個過程中覺得有點奇怪——這一批的鮮蠶繭格外不好收呢!最終的成交價竟然無端高了一些!要知道這一批的鮮蠶繭生長期並沒有什麼問題呀!

他們很難想到桑家的鮮蠶繭收購了一個在他們看來大的驚人的數字!畢竟他們始終都沒有解決鮮蠶繭的保存問題,自然也就想不到桑家是在這方麵取得了突破。

而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打完了收購戰的桑家也遠遠沒有到放鬆的時候,或者說真正緊張的時候這才到來呢!按照書信中所說烘繭法,立刻組織奴仆進行了烘繭,總算在鮮蠶繭出蛾之前完成了所有蠶繭的烘烤!

這一批蠶繭被收藏起來,過了一段時間再去確認——確定成功之後桑家知道此事的核心人物都非常激動!桑家並不是以紡織發家的家族,不過現在既然拿到了烘繭法這門技術,日後以此立足也不是不能夠了!

紡織業的的利潤啊...想想就讓人垂涎三尺!

“今歲不過是牛刀小試耳!”桑家家主也是喜不自勝,踱步道:“今歲沒趕上太多,明歲可從春蠶開始做起...若不是怕引起他人注意,使烘繭法流落出去,光是秋冬賣蠶繭也是好買賣了。”

旁邊的長子笑著道:“賣不了蠶繭,也可賣絲線,秋冬季織室缺乏蠶繭的時候也是願意買絲線的——到時家中專門經營一座紡室,隻做紡線的生意,也能瞞過外人了。”

說完讓人開心的事,眾人又開始商量起給那位不夜翁主分多少利潤了。

陳嫣和桑家談的這筆生意真的就是口頭約定,如何履約全看雙方的信用,陳嫣彆說契書了,就連一個查賬的都沒有往洛陽這邊送!也就是說,這個數字基本上桑家說是多少就是多少!

這個時候桑家人就有一些小小的分歧了...當然了,沒有人想要賴賬。不說商人是靠信譽立足的,桑家這樣的巨賈不可能砸了自家招牌。就說真有那樣的不肖子孫要毀掉祖上傳下來的信譽,那也得考慮對方是不是自己能夠得罪的啊!

大漢不夜翁主,長公主親女,天子外甥,太後外孫...桑家人就算知道那位翁主是個小孩子,也不敢去試試對方的底線呐。

但,在怎麼算賬的問題上大家就有分歧了。

比如說到現在為止,新建的織室還沒有將本錢賺起來呢,難道這個時候也要分錢?又比如以前已經有的織室,雖然使用了烘繭法,可是按照約定,似乎可以不付出利潤啊...

“非,一並折算給不夜翁主!”最終是桑家家主,也就是桑弘羊的父親拍板了。他掃了各有心思的家族成員一眼,道:“做事最忌首鼠兩端,既然已決心與不夜翁主交好,豈可在小處吝嗇?”

桑家家主也算是一方人物了,經曆過的事、見過的人可不少!對於人心的體察,他是有自己的一套的。

結交權貴人物這件事,你做的再好,舔的再用心,人家可能也隻是淡淡的,因為這對於人家來說並不算什麼,不足以讓對方動容。但隻要一次讓人家知道你有這樣那樣的小心思,吞了原本該屬於他的錢——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