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3)(1 / 2)

漢貴女 三春景 11694 字 4個月前

“阿嫣!”“阿嫣!”陳嫣這一邊的貴女們紛紛圍了上去, 將陳嫣擁簇起來。旁邊圍觀的也拍著手掌大叫:“彩!彩!”

運動之後的陳嫣連紅撲撲的, 眼睛明亮, 好像星星!捏著彩毬,笑的嘴角彎彎!

宦官韓讓偷偷覷著天子,迅速低下了頭。

劉徹嘴角含笑,剛才的不快仿佛根本沒有存在過一樣!

陳嬌向陳嫣招了招手, 陳嫣就跑了過來。原來是陳嬌見陳嫣滿頭大汗,怕她春日裡著涼, 讓人給她擦汗。

陳嬌身邊的貼身婢女給陳嫣擦拭著汗珠, 這個時候陳嫣也注意到了劉徹, 歪了歪頭,笑了起來, 輕巧行禮道:“姐夫!”

按理應該叫‘陛下’的, 然而陳嫣從來沒有那麼叫過, 過去叫劉徹‘徹表兄’,後來劉徹與陳嬌成親,那便是‘姐夫’了。

少女仿佛是春日枝頭最俏麗的那朵花, 花瓣嬌嫩而鮮豔, 輕輕碰一下枝頭也會漱漱地顫動。

劉徹笑著點了點頭, 自然而然地靠近了陳嬌和陳嫣那邊, “阿嫣近日一直呆在陽陵邑?多在長安住,陪陪皇後也好!”

少女嬌憨地點了點頭,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越過劉徹正好看到他身後其他女孩子又要開始玩兒躲避球了。踮著腳揮手:“等等我!”

說著便提起裙子跑過去, 甚至沒來得及和劉徹打聲招呼...要是彆人如此,劉徹恐怕會因為這種‘怠慢’而大覺不快。然而換成陳嫣如此,他反而覺得是陳嫣的真性情,失笑地搖了搖頭:“這丫頭...”

朝陳嫣望過去,陳嫣今日穿了一條鮮紅色的裙子,披帛也是這個顏色,行動之中裙擺散開、擺動,本身就像是開的最熱烈的花!劉徹甚至不能多看,覺得眼睛都要被灼傷了。

“阿嫣玩兒的多好啊...”劉徹看了陳嫣許久,久到陳嬌有些狐疑地看了過來。劉徹忽然一陣心虛,清了清嗓子,笑著點了點頭。

陳嬌雖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但說到陳嫣她還是讚同的,自然而然道:“阿嫣確實玩兒的不錯,這些遊戲她一慣擅長——不對,阿嫣好像做什麼都很好。”

陳嫣再次從女孩子堆裡跑過來,宮人奉上了一些冰鎮過的米酒...其實稱不上是酒,也就是帶點兒酒味的小甜水吧。陳嫣一飲而儘,‘啪嗒’一聲,耳杯又被重新扔回了托盤上。

“再來一杯!”她豪氣道。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痛飲陳釀呢!

抱著大銀壺的宮人連忙為她斟滿,就這樣陳嫣連喝了三杯。旁邊劉徹看在眼裡,見她要和第四杯,才阻攔道:“阿嫣且住!你從小愛涼的,這毛病什麼時候改?冰米酒不許再飲了!”

宮人們在天子和嫣翁主之間站隊,肯定是站天子的。陳嫣喝不到米酒了,撇撇嘴,這才老大不願意地放下了酒杯。

劉徹湊的近一些和陳嫣說話,他比陳嫣高了一個頭,此時陳嫣低著頭,他正好能夠看到陳嫣光潔的額頭和兩排濃密的睫毛。

和如今喜愛留分髾,頭發越梳越繁瑣,裝飾越用越多的貴女不同,陳嫣的靈蛇髻將所有頭發總結於發頂,成一個單髻,四周無一點兒累贅!所以很多貴女隻能安安靜靜坐著,連頭都不敢亂動,而陳嫣卻可以隨意跑動。

湊的近了看的更清楚,陳嫣額頭上還有著細小的絨毛,粒粒汗珠分明,細細地沁了出來。

劉徹有些啞然失笑:“阿嫣還是個孩子啊...”

“?”陳嫣抬頭瞅他。

劉徹暢快大笑,指了指她的臉:“彆家女郎長大都十分愛美,誰不用釵環步搖、胭脂妝粉?”

陳嫣摸了摸自己的臉,又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好叭,她確實沒有帶發飾,更沒有化妝,但她堅決否認自己不愛美!

全力糾正道:“非!姐夫說的不對,阿嫣也極愛美呢!”

說著陳嫣轉了一個圈,然後道:“難道彆家女郎用了釵環步搖、胭脂水粉就比阿嫣更美?”

釵環步搖是為了襯托,胭脂水粉是為了裝飾。她現在嫩的能滴出水來,青春就是最美的了,其他反而累贅!

眉毛是黑的,眼睫毛和眼睛是黑的,嘴唇是嫣紅色的,皮膚雪白——每個人的臉上都有各種色彩,但這些色彩在陳嫣的臉上都太分明了一些,劉徹看的心中一熱。

緩緩點頭道:“彆家女郎確實不及吾家阿嫣!”

陳嫣已經是個極漂亮的小美人了,但劉徹也得承認,她還有些小,是豆蔻枝頭幼嫩的那一朵。有的時候讓人將她當成了女人,有的時候又隻能當孩子。

目光從陳嫣花朵一樣的嘴唇向下移,袒領襦的圓領口露出了兩彎鎖骨——有一點是稚齡少女與漸漸成熟女子不同的,那就是前者單薄的多。隨著成長,少女的肩頭會更加圓潤,胸口會更加柔軟,臀部也會曲線玲瓏起來,總的來說,一切都更好了。

但成熟女子也失去了稚齡少女的那種稚弱...細細瘦瘦的樣子,脆弱、輕盈,仿佛一朵從枝頭慢慢飄落的花,落到水中也是悄無聲息的。

劉徹從不覺得女子化妝不好,就和其他男子一樣,他也覺得這是賞心悅目的——女人們的妝容很多時候並不由她們自己的審美決定,而是由男人來決定!就像這宮廷之中,今日劉徹稱讚王夫人的眉毛畫的好,明日後宮之中到處都會是這種眉毛!

但見過陳嫣素麵紅顏之後,再看其他厚厚的粉、紅紅的胭脂,未免就有些倒胃口了。說到底,再白再好的粉又怎能有天然的瓷白肌膚來的細膩!再鮮亮的胭脂也是死板的,在淺淺紅色從皮膚下透出來時,簡直不值一提!

“陛下...陛下...”劉徹正看著陳嫣出神,被旁邊的宦官韓讓打斷,有些不快地看過去。

韓讓也是無處說理了,他隻得示意四周——陛下,這可是大庭廣眾之下!

劉徹不傻,這個時候也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兒了,隻是他是不可能承認自己錯誤的。所以隻是捂著嘴清了清嗓子,裝作很自然地看向其他人。

此時到處都是貴婦人、貴女,個個身著彩色,鶯鶯燕燕之聲傳來,倒是讓人有身居花國的感覺。如果是平常,劉徹說不定還會饒有興致地品評一番。隻不過此時他的注意力完全轉移了,所以隻是心不在焉地看著。

“啪!”

正在劉徹精神出走,小差不知道開到哪裡去的時候,玩躲避球的貴女那邊一陣驚叫嘈雜。

手鞠球從陳嫣的手上拋出去,被她當成是目標的那個女孩子最後關頭閃開了,於是色彩豔麗的手鞠球便朝外拋去,不偏不倚地砸在了路過此處的淮南王主劉陵臉上。大概是劉陵臉上的粉太厚了一些,彩毬砸中的地方留下了一小塊不同的痕跡。

陳嫣有點尷尬了,砸中了路過的本就不好...提著裙子跑了過去,撿起彩毬,不好意思道歉道:“陵翁主...實在是嫣不小心!請恕罪...”

彩毬的一個小角蹭上了妝粉,白白的一片——除了陳嫣以外,其他玩躲避球的女孩子都不說話。說實在的,她們心中大多是不喜歡劉陵,看不起她...以及多多少少豔羨她的。此時他們樂於看劉陵狼狽,但因為劉陵淮南王主的身份,她們又不可能出言奚落。

劉陵本是打算過來與劉徹說話的,結果卻被這意外打斷了!手摸上被彩毬砸中的一小片皮膚,劉陵尷尬又惱火!疼倒是不疼,彩毬本身就輕軟,飛到她這裡力道就更卸下不少,但這樣大庭廣眾之下...丟的是麵子!

她也沒臉麵這種情況下去見劉徹,計劃全被打亂了。

“嫣翁主...嫣翁主不必如此。”劉陵在長安呆了這麼些年,要應付各色人等,不管心裡如何想的,表麵上不露出分毫卻是早就曆練出來的。她知道陳嫣是什麼人!長公主之女,太後外孫!

這一點和皇後陳嬌是一樣的!

而她也曾聽過一個傳聞,當年景帝一朝之時,這位嫣翁主極受寵愛,力壓諸公主、皇子!朝見的諸侯王甚至都有一個慣例,那就是提前打聽好這位‘不夜翁主’的喜好!討好了不夜翁主,也就討好了先帝!

‘獨霸未央宮’說的就是這位了!

劉陵來長安的時候已經是建元年間了,自然沒有見過這位嫣翁主威勢最盛之時,實際上,這還是兩人第一次碰麵呢!

但劉陵聽說過先帝的遺命...先帝駕崩之時留給當今天子的遺命有好幾條,其他都是關於治國、用臣之類的。所有的都交代完畢,最後一條卻是關於這位‘不夜翁主’的!

先帝讓當今天子照料這位女弟,保她一生順遂無憂...當今天子答應了,許下諾言,隻要他在一日,不夜翁主就沒有委屈!

漢家天子是什麼樣的人先不說,至少都是頗為信守承諾的,畢竟當年劉邦就是靠著與百姓‘約法三章’這才收獲了重要的政治資本!

從劉陵觀之,當今天子劉徹確實很照顧這位不夜翁主,幾次見他提及,都是很放縱溺愛的——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位不夜翁主也沒有多少機會讓他照顧,她本身有太多人照顧了!

又有什麼事非得劉徹這個天子出麵幫忙解決?

劉徹先不說了,隻說劉陵如今在長安活動,絕對不能得罪太後、長公主這些人。這種情況下,陳嫣就算是不道歉,她也隻能笑臉裝作沒發生過什麼。現在人家都過來道歉了,她還能說什麼?

當然是原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