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女(7)(1 / 2)

漢貴女 三春景 9852 字 4個月前

女閭前的一片地已經鬨的不成樣子了, 這邊街麵繁華,為了防著出事, 巡邏的兵士也多。再加上女閭為了防止有人鬨事、歌姬舞女們亂跑, 門口也有守衛。此時這樣一鬨,這些人也圍攏了上來。

“有甚好看?散開!散開!”就不要指望大漢的執法警察有現代警察的溫良恭儉讓了,‘暴力執法’算個球!事實上, 當事人都不會覺得自己被暴力執法了。隻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躲開,所謂民不與官鬥嘛!

原本圍的死死的看熱鬨的人群紛紛讓出一條路來,讓這些後來的兵士進去。

那陶大業‘撲通’一聲跪在兩個妹妹麵前:“孺兒、少兒,就當救救大兄!若是還不出這子錢, 大兄要被打死啊!”

見眼前的男人痛哭流涕, 雙胞胎中的姐姐目光中有不忍,但更多的是痛恨——兄長犯下的錯就得做妹妹的付出代價嗎?她們也不指望自家的兄長能像彆人家的兄長一樣支撐起門戶, 可至少也彆這樣禍害妹妹罷!

妹妹卻冷靜一些,平靜道:“事情也簡單,大兄去金家退親就是了,聘禮自然能還回來, 再還錢給劉大,這不就行了麼!”

“這...”陶大業結巴了,這其實是一個處理方法。隻是這件事裡有兩個問題,其一,陶大業私心並不想退親,他還是想娶金家的姑娘。最初聽到劉大讓他用兩個妹妹還錢,他口中拒絕, 心中卻動搖了。

甚至,內心中一閃而逝一個念頭:這樣似乎也不錯。他既可以娶到金家姑娘,又不用背負債務。

至於從此之後兩個妹妹的人生,他根本不會去想!

其二...陶大業結巴了一會兒,雖有些心虛,還是掙著頭道:“那劉大是什麼人,放子錢的難道還本錢就不追究了?一個月就得四千錢的子錢,如今都快兩月了...孺兒、少兒,大兄實在是無法可想了!”

妹妹卻打斷了他:“可彆說的可憐了!到時候想方設法總能籌來這錢!隻是背著這債,日後日子就更難了!你不過是想將我與姐姐賣了,然後過好日子,何必那樣說呢!”

說著拉著姐姐往外走:“阿姐,我們走!”

陶大業卻一把抱住了雙胞胎姐妹中姐姐的腿:“孺兒、孺兒,我知道你最是口硬心軟,你救救哥哥、救救哥哥!哥哥也想娶妻生子、不辜負爹娘臨終前的叮囑。隻要你們這次幫幫哥哥,哥哥一定就此改好!日後討了金家姑娘做妻,說不定還有些餘錢去做生意,到時候家中越來越好...哥哥一定將你們贖回去!你們這次就幫幫哥哥,看在爹娘的份上!”

其實這話說的很可笑,女閭這種地方,女孩子進來的價錢和出去的價錢完全不是一回事兒。除非將來陶大業發大財,不然哪有機會!可要說發大財麼...不是不可能,隻是幾率太低!

人人都知道創業有前途,可每個創業的人都混出頭了麼?可能性比普通人想象的還要低很多呢!

雙胞胎中的姐姐掙脫不開——正如陶大業自己說的那樣,她這人色厲內荏,看起來厲害,其實遠不如表麵好說話的妹妹。她當然還是深恨自己這個兄長的,就為了一己私欲要將兩個妹妹推入火坑...但...

但陶大業有一句話說的有用...看在爹娘的份上。爹娘早就看穿了這個兄長的無用與虛偽,臨終之際不叮囑兄長照顧妹妹,反而叫來了年紀幼小的兩個女兒,讓她們照看兄長。

父母有生恩、養恩,總不能讓他們死了都不安心...

“兄長不必說這些好話,隻不過是為了娶妻,所以要將我與姐姐賣了罷了!認下此事有何難?”妹妹臉色沉靜,戳穿了兄長一切偽飾,直指最本質的核心。這話很讓人難堪,可卻是真話。

陶大業一時有些惱怒,但因為此時還有求於這兩個妹妹,所以忍住了怒火。要知道他平日裡對兩個妹妹哪有這麼忍讓,都是直接頤指氣使的。

妹妹見他不說話,低頭露出譏諷的神色,“阿兄,算了罷!我們有甚說甚——這是我與姐姐最後一次叫你兄長...我與姐姐進這女閭就是,隻是從此之後我們就沒有兄長了,就當從沒有過。”

“不用阿兄來找我們了,自此恩斷義絕!”最後一句話說的決絕,仿佛帶著血氣!

十幾年兄妹緣分全數斬斷——她們用自己的全部人生去換,什麼換不得呢?

“不是阿兄與我兄妹情誼這般值錢,值得我與姐姐後半輩子都賠進去。是父母的生恩、養恩,從此之後阿兄與我就毫無關係了!”

陳嫣聽樓下重新上來,打聽到此事最後結果的宦官一五一十說來,心中也十分感歎。來到這個時代之後她才知道,大漢人性格剛烈,愛與恨也很乾脆。在這一點上,可能現代人都比不上。

對於現代人來說,需要顧慮的事情還是太多了。而大漢人呢,很多時候是輕生死的,強調的是‘興儘’,隻要‘興儘’了,縱使代價是付出性命又有什麼為難的呢?

平常陳嫣不會主動去管這樣的事...有什麼可管的呢?這樣的事在這個時代實在是太普遍了,如果不能改變這個時代的人口買賣製度,那麼無論怎麼做都是白費功夫!而人口買賣這種事,即使是文明時代了,依舊在不斷發生。想要在這個時代改變,簡直比改朝換代更難!

畢竟封建時代兩千多年,朝代換了不少,可人口買賣卻從沒變過。

但今日不是遇上了麼,陳嫣沒有多想,吩咐身邊的宦官:“去和那家人說,這兩個女孩子我要了。”

雖然這樣有為人口買賣辯護的嫌疑,但在陳嫣這裡工作肯定是比進入女閭好的。看那兩個女孩子抗拒進入女閭也知道,她們是知道好歹的,所以陳嫣才會這樣安排。若是陳嫣隻給錢不要人那恐怕不太好了,鬨到如今地步,都兄妹恩斷義絕了,還回得去?

宦官聽了立刻領命,下樓去。

陶大業聽兩個妹妹答應了,心中十分高興。至於其他的話,早就被拋到腦後了!不過聽到兄妹恩斷義絕什麼的還是會覺得有一點兒不舒服,不由得想到要是這兩個妹妹將來真的發達了,真的那樣狠心,不肯照顧自己怎麼辦?

後又一想,哪有那種事!他這個做兄長的,沾光不是應該的?

這麼想心裡又舒服了一點兒,要帶著妹妹往女閭中去,沿途推開圍觀的人群:“看甚?沒甚可看的了!彆人家事有何可看!?”

其他人都用一種嘲笑的神色看著他,那些巡邏的兵士雖沒有動手,卻也是似笑非笑的。方才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場鬨劇是怎麼回事,大漢人愛憎是很分明的。雖然現在人家姑娘答應了這事兒,事情就輪不到他們插嘴了,但這並不妨礙大家鄙夷陶大業這個人。

正在此時,有一個比普通男聲尖利一些的聲音道:“且住!且等等!”

人群回過頭,看見一個宦官打扮的人從後麵一家酒舍出來,紛紛讓開了路。開玩笑!宦官誒!能用宦官的是什麼人,不是宮中之人,也是公主、地方諸侯的子弟了!這些人對於市井普通人來說都是雲上之人了!

宦官身後還跟著兩個婢女,雖說是婢女,但觀其行事風度皆有大家風範,十分不俗,大家就更確定這背後有大人物了。

宦官看了這三兄妹一眼,說實在的,這等市井人物,他是全然不放在心上的。可誰讓嫣翁主發話了呢,心中感慨,嫣翁主果然良善。

心中胡亂想著,臉上卻顯不出來,隻是端著臉色:“我家主人問二位女子,可願入我家門?”

雙胞胎中的姐姐聽這話,本暗淡了的目光忽然亮了一下。剛準備說什麼,旁邊的妹妹就按住了姐姐的手。她懷疑地看了一眼宦官,謹慎道:“貴家要我與姐姐兩個黃毛丫頭做甚?”

宦官不說話了,示意身後一名婢女。那婢女立刻道:“自然是做婢女!不然還能做什麼?”

說著還打量了雙胞胎姐妹一圈:“不過也說不準,說不得最後是雜役了。”

這是有可能的,陳嫣身邊絕不可能隨隨便便放人——她身邊的人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事實上不隻是她,這世道權貴人家的主子身邊婢女奴仆都是如此,隻用那些懂規矩、能乾的、長得好的...

不合格的就隻能成為做雜活兒的了,雜役婢女、勞役婢女這些都有,雖說也是婢女,但大家都不說是婢女了。

這話其他人都聽得懂,長安人就算是普通老百姓也是比較有見識的。

雙胞胎姐妹兩個臉一紅,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互相看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的決定。其中妹妹就上前道:“自是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