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雎(3)(1 / 2)

漢貴女 三春景 10470 字 4個月前

陳嫣尚且不知道‘逼婚’這座新時代青年身上的大山會降臨在自己身上, 此時的她還正在和劉徹各種瞎幾把吹呢。

劉徹現在的問題是, 並不想日後每次都給流民分土地, 不僅不想分,還想在上林苑搞擴建來著...而且從分土地的角度來說, 那也不夠分呐!眼下上林苑的荒地是有的,可是將來呢?

荒地是有數的,關中各種各樣的問題卻永遠不會少!

每次都這麼處理, 總讓劉徹有一種不太喜歡的感覺。更重要的是, 他很不喜歡這種隻能花錢的感覺, 難不成每次這樣就隻能認賠出錢?

國家得養著這些流民, 為了防止流民衝擊本地,造成不穩定。真要說起來, 這些流民被集中管理起來, 等待著開荒種地的日子, 可能比現在長安的普通底層老百姓還要好。

對於這麼件沒道理的事情, 其他人都接受了,因為這不得不接受。但讓劉徹來說,實在是太令人不爽了!

“讓朝中大臣寫了奏章上表,議一議此事...寫的都是些甚?”劉徹有些不快了。他本意是想讓大家一起商議著來解決這件事。既能做到公平公正,又能讓這些受災流民過上正常生活, 在此基礎上, 能少花錢那就更好了。

當然,他的要求有點多,有點‘苛求’, 但這又算什麼呢?和朝中大臣所拿到的豐厚俸祿、巨大的權力相比,能夠處理普通人不能處理的,這難道不是應該的?

在劉徹看來,他並不指望隨隨便便就有哪個人能夠遞出完美的解決方案。他倒是想,但那不現實,他這還是知道的。他就是希望能有一些可行的建議被提出來,大家在一起討論討論,最終得出一個過得去的結果。

然而大家的奏章到底讓他失望了,他沒有想到一個過得去的建議都沒有!即使是一些確實有能力的老臣也在這件事上和他裝樣子,說來說去都是一些假大空的話。他無法分辨這些人這樣上奏,到底是因為不想管這件事,維持住原本的解決方式,還是這些人的能力就是這樣了,實在沒什麼好說的。

說實在的,無論是哪一種,劉徹都不會很高興。

這位小祖宗不高興了,眾人都是避著的!直到今天的上課時間。

無論是侍中們,還是以韓讓為首的宮人們,這個時候都鬆了口氣。雖然事情並沒有解決,但是沒關係,明顯小祖宗已經不記得這件事了...現在有更重要的事呢!

但誰也沒想到,這事忽然又被提了起來,一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當然,大多數人還是能夠保持鎮定的。因為他們聽得出來,此時的此時已經不生氣了,至少對不夜翁主提起的時候並不生氣。

希望、希望天子等到不夜翁主離宮,也能這樣叭。

嚶嚶!!!

陳嫣卻不知道殿內所有人的心思百轉,已經想了這麼多的事情。她現在是完全走神的狀態,正想著劉徹說的這件事呢。

“姐夫...嗯,我姑妄言之,姐夫也姑妄聽之。”陳嫣先給劉徹打了個底,然後看他。

劉徹並不怎麼在意這個,都懶得說話,哼了一聲,做了個手勢。大意大概是‘稟報吧’,這樣的。

於是陳嫣就將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主要的想法也很簡單,就是後世已經用到不能再熟的‘以工代賑’。這一套手法很早就有,但在1929經濟危機後才真正成熟,並且成為常用辦法。

沒辦法,一種危機處理方法的走紅也是需要機遇的。一方麵,1929經濟危機確實厲害,這場經濟危機給全世界造成了極大的傷痛,後來的影響更是綿延數年,使人談‘經濟危機’而色變。

實際上在此之前經濟危機早就是資本主義社會的‘周期病’了,不知道出現過多少回!但因為從沒損失這麼大,之前的經濟危機大概是底層民眾默默承受,而資本家們貪婪地抄底。至於1929經濟危機麼,即使是大資本家也受到了不小的損傷呢。

打的疼了,才能記得住!這種道理什麼地方都是相通的。1929經濟危機讓人記住了,為了平息這場經濟危機而動用的對策,也就自然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了。

另一方麵,這一手也的確精彩!實際上應該說,當時的燈塔國政府,從不同的方麵著手,哪一個方麵的策略都很精彩!尤其是金融銀行那一塊,可以說這一環解不開,其他都隻是飲鴆止渴而已!

而在和各方麵推行一攬子計劃的時候,阻力最大、需要足夠魄力的也絕不是‘以工代賑’!事實上,以工代賑是一場皆大歡喜的買賣,實在沒多少人反對。

隻能說...‘以工代賑’比較好理解吧...就像是陳嫣,這麼多年過去了。羅斯福新政的一攬子計劃,她能脫口而出的也就是‘以工代賑’了。表述起來簡單,起原理理解起來也簡單,所以才能一直記得。以至於一提起羅斯福新政,首先想到的就是以工代賑...

不過不管怎麼說,也不能否認以工代賑確實精彩!看著是挺簡單的,但是身處局中,誰能在萬千種做法裡選到這種做法,還真就做成了呢?在羅斯福新政之前,胡佛政府難道就沒有努力?難道就沒有提出過一係列措施?難道提出這些的人就不是國家最頂級的智囊了?

以工代賑的原理是很好解釋的,陳嫣一說就明白了!

“姐夫不是常想著建這建那?日後就用這些流民罷!有飯吃,多少有點兒工錢,等到宮室之類的活兒完畢,也就有重新生活的本錢了。”陳嫣抿著嘴,頗為認真地道。

此時普通百姓是有徭役,事實上國家的大工程就是讓一些囚犯和服徭役的百姓來做。那麼徭役有沒有報酬?隻能說有的沒有,隻管飯,有的又是有的。

徭役是個很複雜的體係,根本不是說每個人每年服多少多少徭役,然後朝廷安排乾什麼就乾什麼。

有的徭役家門口就服了,有的徭役得去到很遠的地方。有的徭役就是修建宮室,做苦工,而有的徭役又是給軍隊做後勤...隻能說整個體係是複雜的,而且不可能一成不變。具體到某時某地不同,徭役也很有可能靈活變動。

但不管怎麼說,陳嫣這個做法此時是很有可行性的。因為如果劉徹想要搞大工程,臨時增加徭役什麼的,花錢成本隻會更高!而現在有陳嫣提出來的辦法,花錢是花了,但想修的東西也修了啊!

“是個好主意!”劉徹猛然拍了一把書案,站起身來,繞著圈踱步。看向陳嫣的時候有陳嫣看不懂的東西,陳嫣覺得自己這姐夫還不死心,想讓自己給他打工。

果然,就聽劉徹道:“要說聰明,還是得數阿嫣!說破了後這主意也不值錢,但沒說破的時候誰也沒想到——阿嫣、阿嫣...阿嫣你...”

劉徹連續叫了陳嫣好幾聲名字,最終也隻能一半是遺憾,一般又是隻有自己知道的暗喜。

“阿嫣,你怎麼就不是個男子呢...”

“天生的啊,此事姐夫得去問我家阿母和阿翁!”陳嫣隨口道。她當然知道劉徹會喜歡這個主意,一方麵這個主意確實很巧妙,幾乎沒有人會在這件事上吃虧!唯一吃虧的可能是國家財政。可安置流民本就是要花錢的,想修的那些東西修築起來也得花錢,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財政其實也沒吃虧。

另一方麵,劉徹和秦始皇有點兒像...

陛下,奇觀誤國啊!23333......

當然了,這種相同性格也不是無根而來。秦漢時期,作為華夏曆史上一個輝煌時期,它既有鼎盛時的霸氣,也有草創時的雄健大氣。這兩種風格融合...那當然是個壯誌淩雲的時代,是真正的黃金時代!

那個時代搞工程都是不遺餘力的,充滿了‘於天公試比高’的豪情!應該說,當時的皇帝是真心確定自己是天之子,足以運用人力改變世界的一切。不像後世的王朝,經過一次又一次地蹉跎,倒在宿命般的輪回裡,就連皇帝本人也不相信自身是無所不能的了。

劉徹聽到陳嫣的玩笑話,也微微一笑:“是該問姑姑與...堂邑侯。”

說到堂邑侯的時候他下意識地頓了一下,然後趕緊去看陳嫣的神色,確定她沒有什麼不自在的地方——而經過這樣一種本能反應,他自己都覺得好笑。他為什麼要擔心?但擔心是確確實實存在的。

堂邑侯這個名字對於陳嫣來說是一個相當微妙的存在,這就像是長安貴族圈子裡都會稱頌陳嫣孝順、友愛,而忽視了陳嫣幾乎不與自己的親生父親見麵。或許在大眾眼中,沒人講堂邑侯陳午當成是不夜翁主的父親吧,即使他確實是她血緣上的父親。

隻能說很多事情太巧合了,陳嫣擁有上輩子的記憶,所以對於這輩子的親生父母沒有本能的孺慕,所謂感情,都是相處出來的。而沒怎麼相處過的‘父親’,又能有什麼感情呢?

與此同時,陳嫣被抱養到了未央宮中,有人在她的生命中扮演了獨一無二的父親角色...這是上輩子從小失怙的她也沒有的。

兩件事加在一起,堂邑侯陳午已經無法成為陳嫣的‘父親’了,永永遠遠。

看著陳嫣並不在意‘堂邑侯’的樣子,劉徹嘴角微微翹起——這個年輕的天子想到了很多事,關於自己的父親。

有些手段,年幼單純的陳嫣不知道,但他卻是早早看的分明!他那位父皇在隔離阿嫣和他的生身父親這件事上做的可以說是不遺餘力。他們這些人又有哪一個不知道其中藏著怎樣的私心呢?

他那位父皇是世上最寵愛阿嫣的人了,劉徹甚至覺得在這一點上他是比不上他父親的。然而即便是如此寵愛阿嫣的父皇,從來想的也不是要讓阿嫣與自己的父親呆在一起,有一份完整的父女之情,他想的是留下阿嫣!完完整整地留下阿嫣,其他人連碰都不能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