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車(5)(1 / 2)

漢貴女 三春景 9797 字 4個月前

桑弘羊收到消息的時候驚得眼前發黑, 差點站都站不穩。

陳嫣在長安的時候並沒有傳遞消息給桑弘羊, 告知他關於發生在她身上的某些事。一是因為時間緊迫, 來不及安排這些了。二是當時的情況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陳嫣儘可能小心行事,自然是留下的線索越少越好,牽扯到的人越少越好。

她並不知道劉徹對她有多看重, 但既然他看上她了, 最後她逃出長安, 他也是要惱怒的吧?

既然是如此, 最後他會下多大力氣去查這件事就不是隨便可以估量的了。古代條件下想要查一件事難度會被放大...但陳嫣又怎麼能低估皇權的力量?普通人難辦的、辦不到的事情, 不代表皇帝就辦不到!對於皇權,陳嫣還是有敬畏心的。

生活在這個時代,這是自然會生長出來的東西。

如果劉徹一時惱羞成怒地厲害, 下死力氣去查,那麼之前做過的一切事情,留下的一切痕跡很有可能都會無所遁形!陳嫣不敢去賭有沒有這個可能,她隻能做最壞的打算, 小心謹慎一些。

陳嫣也有叮囑王溫舒和長安的其他知情者...要當作根本不知道她離開了長安!所有事都要以不知道她離開長安為前提去做,隻有這樣才能真正騙過需要騙的那個人。

直到到了蜀中,陳嫣才通過泰和錢莊往齊地送了信過去。蜀中不比關中,管製必然是鬆一些的,而且一般也想不到她是走蜀中這條路離開長安...至於選了泰和錢莊,而不是更容易聯想到的交通號, 也是出於掩人耳目的想法。

泰和錢莊經常要更新存款情況,各個分行之間互相通報,以保證在一家分行存款,全國其他分行都能取款...以及取款之後存款變化。這種更新存款情況的密信一向走的是急報,而且會使用行內的暗語,護送的人也會很小心。

這也算是泰和錢莊的一個宣傳點了,絕對不會向外透露客戶的財務**!

這個時候用泰和錢莊的急報傳遞消息,真可以說是又好又快了!

陳嫣和裴英在蜀中耽擱的時候,急報就已經離開,以最快的速度抵達了齊地。因為加蓋了特殊的徽記和印章,立刻被送到了桑弘羊這個財務司司長的案頭。

此時他還不知道長安發生了什麼,最多就是覺得有些奇怪——他給陳嫣的一封信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回信了。雖然不是什麼重要的通信,但這麼長時間沒個回音,在他和陳嫣之間還是非常罕見的。

此時看到信,下意識覺得不對勁,這封信不是從長安而來,而是從蜀中。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沒毛病啊,陳嫣本就不同於一般閨閣貴女,自己一個人出遠門並不少見,她去一趟蜀中,這算是事兒?這樣說的話,她很久沒有回信也顯得正常了,人都不在家了,他去的信想要遞到她手中總是麻煩一些的。

不過...這樣還是有些怪,之前那段時間雖然已經出了國喪,但失去了重要親人的陳嫣會有心思到處亂跑?

不管腦子裡紛紛亂亂想了多少,待到桑弘羊拆開信件帛書,便集中注意力讀了下去。陳嫣給他寫的這封信是密碼的形式——他們兩人之間常玩這種小把戲,桑弘羊一開始也沒有放在心上。

而隨著他將信件內容破譯出來他驚的維持不住自己在外人麵前穩重的表象...他從沒有想過,就在他每天照常生活、工作的這短短數月,長安,不,陳嫣身上竟發生了這樣的事!

緊接著就是擔憂...他並不擔憂長安的皇帝想要對陳嫣做什麼,陳嫣既然已經跑出來,事情也就過了最難辦的階段。畢竟那位長安天子總不能說自己想納陳嫣為妃,就滿天下通緝犯人一樣找陳嫣吧?

就算要下旨傳陳嫣回長安,也得找到人在哪兒...

光明正大找陳嫣的可能性並不大,畢竟皇帝也是要麵子的,貿貿然如此,肯定會引起有心人的議論。那就隻能私下尋訪了,而私下尋訪麼,關中地區還差不多,真要是到了齊地,特彆是沿海一帶...縱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也是沒用的!

這裡可是陳嫣的大本營,經營到如今怎麼可能還是原本的樣子!不敢說已經經營成鐵桶一般,至少地麵上發生什麼事,陳嫣想知道的話總能先人一步知道。這種情報上的領先,足夠陳嫣立於不敗之地了。

陳嫣真心想躲,怎麼可能躲不開。大不了、大不了陳嫣在風頭最盛的時候出海去...桑弘羊顯然想起了陳嫣名下的那些海船,真是越跑越遠。他過去是不怎麼關係華夏之外的國家的,最多就是了解了解西域諸國。如今因為陳嫣的關係倒是有些關心,知道走海上也能接觸到大量海外小國。這些國家不算大,但其特產對於中原來說也頗有可觀之處,倒不應該如之前一樣一味不放在眼中。

桑弘羊不相信一個皇帝的情意,男人的情意往往須臾消散,皇帝的就更不用說了。過不了多久,這風頭就會過去,到時候陳嫣自然能回到齊地活動。

至於長安那位天子會不會因為陳嫣的事惱羞成怒,又因為抓不到陳嫣的人,最後惱羞成怒之下搞陳嫣的產業...又或者,乾脆隻是有人意識到陳嫣惡了天子,於是打壓、吞並陳嫣的產業?

這桑弘羊卻不是很在乎,桑弘羊重視產業,喜歡經營這些、和這些打交道,但並不是這些東西的奴隸——這可能和他的出身有關,洛陽桑家嫡係的公子,從小物質上什麼都不缺。那種極富裕的生活給一個少年帶來的影響有好有壞。

好的那一麵很明顯,既知富貴,就不會再耽於富貴了,輕易不會淪為某些東西的奴隸。

真要產業不保,扔出去就是了!人在這個時候是最重要的,產業在,人沒了,那有什麼意義?產業沒了,人卻好好的,那就可以從頭再來!陳嫣才多大,他才多大,有的是機會再來!

桑弘羊真正擔心的陳嫣這一路可怎麼辦呐!

路上有馬魁安排的人,這些人不知道陳嫣是誰,也不知道她這一路是乾什麼的,就是保護陳嫣,給陳嫣掩人耳目——桑弘羊沒見過馬魁,但在陳嫣的書信裡這是一個出現頻率頗高的名字。他相信陳嫣不會輕易看走眼,那必然是個靠得住的。

他找的人也不會差。

但問題是,這些人真的就能保證陳嫣安全抵達齊地?不,這不可能!外麵的世界可遠不如普通人想的那麼安全!彆說陳嫣出門就帶那麼幾個人,就算是擺出不夜翁主的排場,鋪陳開來,也不見得安全了。

出事的幾率或許算不上特彆高(至少以這個時代其他方麵的死亡率來說是這樣,此時人命常常丟失的一點兒也不鄭重,就是很‘隨便’的一件事),可一旦出事,對於當事人來說就是百分百了,關心則亂,桑弘羊不得不體會體會提心吊膽的滋味兒。

另外就是裴英了...裴英確實是他推薦給陳嫣的不錯,但他當初給陳嫣推薦這個人是因為他惜才,而且真覺得裴英會被陳嫣馴服——裴英那種古怪性格或許真的難搞,但桑弘羊並不覺得陳嫣會無法收服他。

陳嫣,他這個從小一起長大,一個老師門下上課的姑娘,他是親眼看過她是如何說服一些人為她工作的。一般人也就算了,那些有大抱負的,性子古怪的,很難不被她打動。

她總是這樣,能把普普通通的話說到彆人的心裡去,抓住一個人內心最渴望的東西。

他搞不定裴英了,把裴英送到長安是一個好主意。既能解了陳嫣缺人的問題,也能將裴英這麼個真正的人才收入囊中。說實話,裴英這樣的人才如果不能為己所用,那還真是可惜了!

天下人何其多矣!但真正稱之為人才,並且還能為自己這一方工作的,那是鳳毛麟角。偶然遇到一個,桑弘羊起了惜才之心,實在無法輕易放手。

桑弘羊抱著這樣的想法,他對裴英的才華是很有信心的,但要說到其他方麵,那就很難說他對裴英有了解到哪裡去了。

裴英的過往他不甚清楚,裴英戶籍文書上不知有多少信息是虛假的...人品嘛,不很壞,但也沒有經過什麼大的考驗,天知道在重大事情上會有怎樣的表現!彆的事情還好,可要說將陳嫣托付給他,桑弘羊自問自己是做不出這樣的事來的。

為此,桑弘羊不知道心裡‘問候’了長安那邊的人多少次——就算儘量要減少知情人,又有這樣那樣的限製,就非得找裴英不可嗎?另外找個可靠的多的人會死嗎?一個個的竟然如此不負責任!?

不是桑弘羊如此婆婆媽媽,明明認識裴英,對他也有一定信任了,這種時候卻這樣。而是人本性如此,越是重要,越是患得患失。一般的朋友能夠托付一般的事,而全副家產就得是特定的人才能行了。

“到底出了何事,你竟然要離開齊地!?”宋飛熊小姐姐不解地看向桑弘羊。

宋飛熊小姐姐和桑弘羊不合是一方麵,對對方的了解是另一方麵。應該說最了解一個人的並不一定是朋友,往往是他的對手,因為對手才會時時刻刻注意對方。宋飛熊和桑弘羊就差不多是這個情況了。

宋飛熊眼中桑弘羊一慣能裝,內裡其實是一個挺跳脫的,這些人在外人眼中卻又了老成持重之類的評語,可見其會裝模作樣了。然而這次,他的失態是肉眼可見的。

再者說了,桑弘羊駐守齊地多久了?特彆是陳嫣不在齊地的時候,他幾乎從未離開過齊地!這次卻如此突然地要暫時離開,甚至沒做什麼準備...這讓人不得不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