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於役(5)(1 / 2)

漢貴女 三春景 9727 字 3個月前

“你真打算去北方邊郡?”周成義才出去,桑弘羊就皺著眉頭看向陳嫣, 目光中隱隱有一層不讚同的意思。

一旁的宋飛熊難得有讚同桑弘羊的時候, 也跟著搖了搖頭:“翁主才回來, 這又要走...”語氣中很是舍不得。

就在剛剛, 用完饔食之後陳嫣繼續和周成義商量北方邊郡那邊的事, 同時也問了問桑弘羊、宋飛熊的想法。他們兩個的專長不在此處, 但都是經曆的多的人,眼光、眼界擺在那裡,就算是一起參詳參詳也大有益處!

對於北方邊郡那邊的局麵陳嫣已經做到心中有數了, 心裡大概有了一個想法。不過到底要怎麼做,她還得和身邊的秘書班子商量商量。一人計短兩人計長, 多聽聽他人的意見總是好的。

不過大概是已經定下來了...她想親自去一趟雲中郡那邊。

對此桑弘羊和宋飛熊卻不是很讚同...陳嫣才剛剛回來, 這又要離開就不說了。關鍵是兩人並不覺得這件事有必要陳嫣親自出麵, 集團內部人這麼多,平常一個個不是挺逞能的麼?怎麼這會兒要用的時候一個都沒有了?

“真要你自己去?就不能另外遣人?”桑弘羊有些不耐煩了, “再不然就讓那個周成義戴罪立功去, 本來就是他捅出來的婁子, 你都替他出了主意了, 難道他還不知道怎麼做?真要是那樣無能, 還用他做什麼?難道這世上無人了?”

桑弘羊說這話的時候是很無情的,不過他有這樣的態度也不奇怪。他早就不再是當初那個連自己的真實想法也躊躇著不知道該如何說的小少年,這些年他成長了很多。

集團這麼大,財務司和各方糾葛的厲害,有的時候他隨便一個決定, 連鎖反應之下可以影響到許多人的命運。這種事情經曆的多了,自然也能冷淡地看待一個人的命運被自己決定。

陳嫣想了想:“如今不夜這邊空閒著的合適人選勉強也能找出來,隻是誰的手頭沒事兒呢?若再做安排,不是不能夠,隻是到底麻煩...反正我也沒甚大事,去走一趟也無妨。”

“至於周成義...”陳嫣凝神片刻,“此人有些才華,不然馬魁也不至於派他去邊郡了,不過也僅此而已了,我瞧著他尚未開竅,如今邊郡的局麵並不是他能應付的。若是這次的事徹底砸在他手裡了,日後恐怕再起不來。”

人人都說‘失敗是成功之母’,怎麼說呢,或許有的時候是正確的,‘艱難困苦,玉汝於成’,不可否認,艱難的處境確實能磨礪人。但更多時候,失敗其實是毀滅一個人的開始!

失敗會摧毀一個人的自信、消耗本身的資本,從此之後陷入惡性循環。相比之下,成功才是另一個成功的母親!因為成功本身就能掩蓋很多問題了!一個人或許有很多問題,但隻要這個人能保持成功,這些問題都會被掩蓋。

這就是其中的道理了。

周成義初遇如今的陣仗,被雲中郡一棍子敲的頭都昏了!這個時候再讓他去收拾殘局,其實也很難收拾出個樣子來...陳嫣剛剛看著,覺得對方也不是能從絕境中爆發的樣子。

而若這件事最後真砸在手上,他今後是很有可能一蹶不振的。

桑弘羊此時在一旁撇了撇嘴...陳嫣說的這些貌似很有道理,實則都不夠紮實。至少夠不上她親自跑一趟北方邊郡,隨便出門,還是跑到邊郡,那是什麼好玩的事情嗎?

果然,陳嫣笑了笑,解釋道:“其實還有一個緣由,我與常山王曾經約好過,這兩年要去見他一次的...這期限都快到了...”

常山王劉舜,這個人桑弘羊也是知道,但並不太了解。畢竟陳嫣也不怎麼提他這個人,還是數年前陳嫣曾經去過北地,途徑常山國的時候與他接觸過——也是那一次的事情,桑弘羊才知道陳嫣與這位常山王有交情。

“我與舜表兄認識有甚奇怪?我住在未央宮的時候,他還尚未就藩,也生活在宮廷之中呢。”陳嫣當時隨口解釋了一句。

其實這話裡有水分,當時住在宮廷中的皇子皇女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的。然而除了劉乘劉舜兩兄弟,她真正熟悉的就沒有了——其實隆慮公主她也還算熟,但那是因為她是皇後的女兒,常常有機會在兩任皇帝麵前露臉。

兩人之間真正的交情是沒有的。

陳嫣離開長安之後過去的一些親戚朋友就沒有再聯係了,因為各種擔憂,就算母親和姐姐都沒有暗中聯絡。但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劉舜!

這不是陳嫣主動找上他的,而是他找到了陳嫣——天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就連劉徹的人也沒有找到她,偏偏劉舜派人給她傳到信了...不過想想劉舜這個表兄從小就早熟,顯露出與年齡不相符合的縝密與細膩,或許人家就是有她不知道的底牌呢。

他給陳嫣傳的信就那麼幾個意思,首先他不會告訴劉徹她的行蹤...emmm,他又知道了——關於陳嫣為什麼離開長安,知道的人一清二楚,可對於不知道的人卻是一個秘密。本來劉舜作為遠離長安的諸侯王應該完全不知情的,但他偏偏知道了。

行叭,反正他都能夠找到她了,那麼再知道這件事似乎也不算什麼了。

陳嫣從劉舜信裡的意思也能看出來了,他其實不怎麼鳥劉徹這個皇帝兄長。說實話,陳嫣並不奇怪這個。劉舜又沒有搶劉徹皇位的想法,作為一個安安分分做諸侯王的皇弟來說,在自己的封國內自己就是老大。或許上長安朝拜的時候會尊敬一下天子,其他時候不把對方掛在心裡才是正常的。

至少劉舜是這種...他反正沒興趣拿陳嫣的行蹤向劉徹賣好,真那樣他又能得什麼好?身為諸侯王其實已經沒有上升的空間了,最多就是賜一些財貨恩典下來,可是劉舜缺那些東西嗎?

第二個意思,就是他欠陳嫣的錢他通過泰和錢莊已經彙給陳嫣了,讓他注意查收一下。

那一年陳嫣經過常山國的時候他確實向陳嫣借過錢,那是為了建設常山國,同時也搞搞投資,為自己攢點兒私庫。雖然他就藩的時候拿到了一些少府分配的財貨,可那些東西都是藩王就藩的定例...王太後作為他的姨母,補貼了一些,但到底不是親生的,能補貼多少。

正好陳嫣有錢,他借了一些。

陳嫣其實和劉舜並不熟,但看在劉乘的麵子上她也會借這筆錢的——說實話,這件事是有些出乎陳嫣的意料的,畢竟以劉舜的心高氣傲,她可沒想過有一天他能來求她。

雖然當時他的態度也稱不上‘求’就是了。

第三個意思,很是嘲諷了陳嫣一番...表麵上說她運氣好,竟然能得兩位天子‘喜歡’,可是其中的嘲諷之意誰又聽不出呢?畢竟陳嫣都因為劉徹逃離長安了。說這話倒是有些傷口上撒鹽的意思!也是聽到這裡陳嫣才有了熟悉感,這嘲諷的勁頭,可不是劉舜該有的口氣麼!

還有最後一個意思,讓陳嫣這兩年來一趟常山國,有一些劉乘的東西他要交給陳嫣。本來打算逢著他的朝覲之期給陳嫣的,誰能想到陳嫣自己先離開長安了,而且看起來歸期不定。

這些東西他無法親自交給陳嫣,就藩的諸侯王沒有特殊原因是不能離開自己的封地的,身邊許多臣子都是朝廷給安排的,也不可能偷偷亂跑。而交給其他人托帶給陳嫣,他也不太放心。

東西丟了是一回事,也怕泄露陳嫣的行蹤給更多人知道。

“你要去見常山王?”桑弘羊目光有些微妙了。

一旁的宋飛熊忍不住道:“翁主去見常山王...這恐怕不太好罷...倒是恐泄露了行蹤。”

倒不是說劉舜一定會賣了陳嫣,桑弘羊和宋飛熊並不了解這位常山王,也說不準他會怎麼做。但陳嫣既然沒有防著他,自然就說明對方在這件事上是大致可信的。問題是他可是一位諸侯王!身邊多的是長安那邊的人!

漢室天子對藩王防備心頗重,畢竟孝文皇帝就是藩王入主長安得帝位,之後又有吳王劉濞主導的七國之亂...藩王既能拱衛中央,也能在背後捅刀子呢!

所以一直以來朝廷對藩王就多有監視,就連國相這種兩千石官員,派遣到封國去,也是一半輔佐諸侯王,另一半監視...真要是有不對的地方,都會想辦法偷偷上報朝廷(那種已經被諸侯王拉到一條船上的例外)。

去見這樣一位諸侯王,陳嫣暴露行蹤的可能性很大。

陳嫣搖搖頭:“我又不是大張旗鼓去的,更不會與他身邊的人相見...到時候小心一些就是了。”

說到這裡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常山王恐怕比我還要遮掩這件事,既然他敢讓我去見他,自然就是能兜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