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宛丘(8)(2 / 2)

漢貴女 三春景 9729 字 3個月前

“這算什麼奇怪...你不愛用醬這才更奇怪吧?”劉舜挑了挑眉,自然而然地還了回去...陳嫣很不愛菜肴裡麵放醬這一點是很有名的,至於蘸醬,她就更少碰了!

必須要說的是,華夏的飲食文化,最早期的時候很大程度上都是醬的文化!那個時候人將各種食物嘗試著做成醬...這既是因為生產力發展,有了剩餘食物,需要考慮保存問題。也是因為生產力總的來說還很低下,哪怕是貴族也十分愛惜食物。

這個時候甚至誕生了很多後世看來非常匪夷所思的醬料...反正凡是食物,都有對應的醬。而每一種醬也不是叫‘某某醬’這樣敷衍,人家都很認真地取了一個專門的稱呼。

話說這也是上古時期命名的一個特點了,一物一名...比如都是豬,一歲的豬、兩歲的豬、三歲的豬、四歲的豬竟然都還分彆有不同的叫法(話說果然是沒有帶激素的飼料的古代呢,豬竟然能活到三四歲而不被送上餐桌...)。

若說菜譜上的菜肴有一半都要用到薑還值得商榷,那麼九成九都要用到醬卻是不需要討論的。

陳嫣不愛醬,除了某些特殊風味的食物,她幾乎從不用醬,這一點真的非常罕見了...至少比劉舜不吃薑要罕見的多。

“醬啊...”陳嫣皺了皺鼻子,有點兒不感興趣的樣子:“這種貯藏很久的食物總覺得怪的很...黏糊糊的...食物還是吃個新鮮原味最好!”

劉舜側過頭去,臉上幾乎寫著‘你高興就好’這樣無所謂的話,他並沒有打算和陳嫣爭論這個...乾脆就不說話了。

陳嫣此時正拔了一隻釵腳比較細的金釵,捅著劉舜那個小箱子的鎖頭...不是陳嫣路子太野,還會開鎖。而是這個時候大多數的鎖都比較原始,這個鎖頭也屬於這種相當原始的。哪怕沒有什麼技巧,隨便拿個什麼去試一試,也有可能捅開。

“真的開了...”隨著‘哢噠’一聲,鎖真的開了...陳嫣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今日運氣不錯呢!”陳嫣將這個當成是今天順利的一個好兆頭,美滋滋地打開了小箱子。

怎麼說呢,裡麵的東西讓陳嫣愣了愣...能讓劉舜特意叫她來一趟取,又是劉乘交給劉舜,然而卻不是留給劉舜的東西,她早就知道不會是普通的。如財貨那些,根本不可能!

按照她做的心理準備,箱子裡出現什麼都不應該覺得驚訝。

然而真的打開了箱子,看到了裡麵簡簡單單,可以稱得上樸素的物品,她還是驚訝了...她本能地意識到,越是樸素,或許就越貴重——對於她、劉乘、劉舜這樣的人來說,財貨上還有什麼不足嗎?他們平常吃的用的,非最好的不碰!

那些都很貴重的樣子...

如果這樣的他們都對一些很樸素的東西珍而重之,這隻能說明這些東西附加的一些價值徹底壓倒了本身的價值。而一般來說,這種東西總會讓人覺得心裡沉甸甸的。

陳嫣現在就是這樣,她覺得原本好端端揣在胸腔裡跳動的心臟在不停地往下墜,有一種往下壓的沉重。

劉舜在一旁注視著,從陳嫣啟開箱子之後他就一言不發了,仿佛自己不存在一樣。事實上,他也確實覺得這個時候的陳嫣最好自己一個人麵對這些。

陳嫣在最開始的驚訝之後,出乎劉舜意料的,並沒有任何停頓。而是直接伸出手,將箱子裡麵放在最上麵的東西一件一件地拿了出來。其中最最表麵的就是最後放進去的那幅畫卷。

沒有在意一旁的劉舜,陳嫣就這樣自顧自地看起了這些東西——很多事情她其實早就有預感!當劉舜告訴他,這是劉乘讓他保管,但他覺得應該交給她的時候,他就猜測過相關可能了。

有些事情劉乘沒有說,陳嫣也沒有說,但是陳嫣知道,而且劉乘知道陳嫣知道。他們沒有人點破,陳嫣不點破是因為劉乘沒有說,而且她竭力地想要將事情維持在原本的樣子。而劉乘沒有點破,是因為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開口,一旦開口就什麼都沒有了。

包括最後一點兒希望。

陳嫣並不是傻子,特彆是隨著漸漸長大,這方麵也開始放在了心上...劉乘待她那樣偏愛,幾乎就是明擺著的了!這種情況,除非是出現在青春題材的電視劇裡,不然是不存在當事人一無所覺的。

現在預感實現了,隨著展開那卷畫,陳嫣的心就像是墜到了肚子裡一樣難受,有一種窒息一樣的痛苦。眼前一陣模糊,‘嗒’一聲,一大顆眼淚便落了下來,染在了絹畫上,一團陳舊的墨跡暈染開。

難過歸難過,陳嫣卻不意外,反而有一種塵埃落定、果然如此的感覺。

“你...怎麼...?”劉舜一開始還隻是看著,但看著陳嫣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根本不像是一般的‘難過’,反而像是發什麼急病了。這才坐不住了,去扶她的肩膀。

陳嫣渾身都有點兒發抖,搖了搖頭:“沒事兒...我腹痛...”

腹痛這種事可大可小,劉舜立刻就要讓人傳召疾醫...小的話或許什麼事都沒有,普通人誰都有肚子疼的時候。大的話就說不準了,在這個時代闌尾炎還是絕症呢!要是真的因為這個肚子疼,特彆是急性闌尾炎,就可以準備後事了。

陳嫣卻阻止了劉舜找醫生,嘴角勉強地彎了彎:“真的無事...這是因我心緒而起的...”

人的心情可以引起身體生理層麵的不適,甚至病變,這聽起來有些怪,但在現實生活中卻多得是例子。陳嫣在這方麵就有點兒,每當她特彆緊張、情緒特彆低沉、壓抑的時候,就會肚子疼。

描述起來和痛經有點兒像...雖然她自己是從來不痛經的。

聽陳嫣解釋自己身體這方麵的特殊,劉舜怔了怔,眼睫一瞬間垂了下去。

“你...你這又是何必...阿兄活著的時候你對他無甚心意。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會什麼都不說了。如今人已辭世,都是無用的了...難不成你如今改變心意了?”

“怎麼可能...隻是,”陳嫣不去看劉舜,隻是低著頭,似乎正看著自己僅僅攥住的一雙手,“隻是心有所感、有所觸動...任何真摯的情感,本身都是很珍貴的。”

劉舜卻是笑了一聲,他很少有這麼語氣溫柔的時候,隻聽他仿佛娓娓道來一樣道:“我倒是覺得正好相反,不是所有情意都珍貴...陳嫣,你該知道的,隻有你珍視之人的情意才珍貴!”

“若是任意一人的情意都珍貴,那你不知道要腹痛多少回了...有的人情意確實一錢不值,甚至會讓人覺得厭惡呢!”是很輕柔的語氣,但說出來是最不留情的話。

劉舜確實看穿了人類情感某些方麵的本質,極端的自私、偏心、絕不會講究公平或者同理心這些。愛一個人、真誠地愛一個人當然很珍貴,但對於被愛的那一個人,就隻能是有的愛很珍貴,有的愛棄如敝履了。

陳嫣沉默了下來,扯了扯嘴角——她沒有和劉舜辯論這個。

有些乾巴巴地道:“原來你知道乘表兄對我...”

劉舜這下真的笑了,笑意裡沒有任何諷刺的、虛假的東西,他對陳嫣道:“知道這件事的人並不多大,但總是有人知道的,比如你,比如我...你能察覺到,憑什麼覺得我察覺不到呢?”

“也對...乘表兄與舜表兄之間一直很親密,應該知道的...”陳嫣呐呐不能語。

劉舜定定地看著陳嫣,緩緩搖了搖頭,他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種對陳嫣的無可奈何:“陳嫣,不是的...至少並不隻是因為我與阿兄親密...還因為我一直看著你呢!”

“?”陳嫣有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

劉舜將小箱子再次往陳嫣麵前推了推:“這是阿兄交與吾的,既已交你,我對阿兄再無負擔...我不是阿兄,寧肯到死什麼也不說,也不要最後一點可能也被你掐滅...就算是死,我也是要死的明明白白的。”

“你要不要嫁我,做常山國的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