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采薇(17)(1 / 2)

漢貴女 三春景 9886 字 3個月前

“你...”

“...”

一時之間無言。

最終還是陳嫣先笑了笑:“叔夜什麼時候回長安的?”

是王溫舒來了。

王溫舒看起來不太好, 他這個人其實很注重自己的外在打扮, 通常是王孫公子的樣子。衣華服、著錦袍、戴金冠、佩白玉、執寶劍...總之長安城裡最講究的貴族子弟也不過如此了,他的講究程度甚至超過陳嫣認識的一些王孫公子。

不過這也沒什麼,陳嫣早就習慣了...他的這個習慣既是他的喜好,也和他小時候的經曆有關。一般來說少時過的拮據的, 長大之後不是變得特彆節省, 就是像他這樣追求極端的享受, 所謂缺什麼補什麼。

但今天王溫舒完全沒有什麼講究了,身上雖然穿著錦衣華服,但風塵仆仆的。頭發亂糟糟,撲了一層塵土, 一看就知道是長途騎馬來的。

“今日晌後...回了長安才知翁主來了城外。”王溫舒平複了一下呼吸, 定神看著陳嫣良久, 最終卻是輕描淡寫語氣平穩地說了一句再日常不過的話。

陳嫣大概是知道的, 王溫舒這段時間並不在長安,或者說王溫舒不固定呆在長安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他本身是泰和係分管泰和錢莊的一把手(雖然泰和係兩大主力泰和當鋪和泰和錢莊因為互相牽扯太深,沒有辦法真的分家,但是已經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共管者了。現在張秀和王溫舒一人分管一灘), 而泰和錢莊這些年在全國各地拓土開疆,他也就在長安呆不太住了。

其實泰和錢莊的開拓之路相比起泰和當鋪的發展之路要工程量小一些,和交通號相比就更加差遠了。

這裡必須要說的是, ‘銀行’建設並不是網點越密集、越方便越好。說的更明白一些, 這就是一門生意, 一個工具, 既然是這樣,就不存在絕對的越完美越好。

現實就是,天下用得著錢莊的人不多,而對錢莊需求很大的地區也很少——直說吧,就是那幾個規模很大的城市。除開那些這個時代的超級大都市,其他地區就隻能數個城市共享一個錢莊網點了。

這聽起來是非常不方便的,讓現代人享受這樣的銀行服務,簡直能把整個人逼瘋!但脫離時代談這些東西都是耍流氓,此時的人可不會覺得這有什麼問題,事實上已經比起過去方便好多了!

當整個泰和錢莊網絡沒有那麼完美之後,優勢就體現出來了...成本控製住了。

考慮到泰和錢莊具備的金融功能等功能,其實他就算不賺錢陳嫣也會搞,略虧損一些似乎也不算什麼...這種思維古代人很難有,但對於現代人來說卻是司空見慣——真正有前途的產業,要麼就是賺的多的,要麼就是花的多的!花的多的其實也是一種對資源的分配。

而資源分配本身就是一種很強勢的權力,好好利用這些,在彆的地方總能再把錢賺回來!

這一點看資本主義國家的很多資本家就知道了,經常會支持建設一些看起來對他們的財富沒什麼用的學術團體,花費大量的錢財...這是他們犯傻,還是真的關心學術?都不是!人家精明著呢!

利用學術團體發聲,潛移默化地影響民間、影響高層,以達到自己的目的...非常高明了。

但將泰和錢莊變成那樣的存在,可以卻不必要。

遍布每一個地方的泰和錢莊固然很美,但意義並不強。這就像是現代大型養豬場,基本上一百天豬就要出欄,不是說豬長到這個大小就不長了,而是接下來再增長,每長一斤肉需要的成本就會增高許多,所以一百天左右的時候出欄就是現有養殖技術下的最佳時間!

各方麵協調出來的結果。

現在的經濟活動幾乎局限於城市,鄉間的農夫幾乎不用錢...他們平常自給自足,有些不能自給自足的商品,比如鹽巴、針頭線腦,就可以用一些農副產品,比如雞蛋,又比如女人們的紡織品去交換。

實物交換對於他們來說足夠了,根本用不著錢!很有可能翻遍一個農家,都找不到一個銅錢!

而城市中的經濟活動,凡是規模很大的,也一般出現在一些比較大型的城市...這也是自然的,如果不是大型城市,哪有那麼多的剩餘產品可以用來做交易!

泰和錢莊本來就是針對大戶做的錢莊,應對的經濟活動雖說有大有小,但基本上還是以大為主的!這種情況下,將網點鋪到偏僻地區,又或者堆密度,就算能方便一些,程度也有限,有些吃力了不見得討好的意思。

所以,交通號能建成相護對完整的網絡,當鋪也基本上能做到普遍撒網,輪到泰和錢莊的時候就隻能重點培養了。

這也直接造成每一個網點都非常重要,個個意味著大量的金錢流動——這也直接造成了泰和錢莊的管理相對扁平化。

當鋪會在每個當鋪主管上設置地區總管,地區總管才直接對張秀負責。而錢莊這邊不同,是每個錢莊的管事直接和王溫舒對話的!

王溫舒在成為泰和錢莊真正的一把手之後,每年有一半的時間都在路上,他不隻是被動的在長安聽消息,是真的會去各地巡視或者處理問題——這倒不是張秀等人不負責,在長安就不動了,這是性質和個人風格決定的。

錢莊數量不大才能用這種方式管理,換成當鋪甚至交通號,那就是地獄難度了!

王溫舒自己也很願意出去跑,當年他剛剛做事的時候就是如此,常常被安排出差什麼的。相比起如今最常見的‘宅男’們,他算是比較適應出門的。

這次他就剛好去了蜀中,陳嫣還以為這回在長安見不到他呢!

不過這也不是特彆可惜,因為兩人在這幾年還是見過幾次的。每次王溫舒出門工作,如果去到齊地,或者經過齊地旁邊,都會去見一見陳嫣。這樣一來,相比起長安這邊的其他小夥伴,對王溫舒陳嫣少了很多一定要見的心。

“才從蜀中回來?”陳嫣怔了怔,心下有些了然,但沒有說破,隻是道:“該休息休息再來的...眼睛都熬紅了。”

王溫舒眼睛裡有許多紅色的小血絲。

王溫舒的身體因為疲憊所以格外緊繃,聽到陳嫣這話終於放棄了緊繃,肩膀也塌了下來,整個人靠在了一邊的窗邊,歪著頭看著陳嫣。忽然就笑了起來,拉長了嗓音道:“自然得手腳快一些...若是慢了,說不定翁主你就要離開長安了!”

“您難得回來一次,不見這一麵實在是太可惜了。”

話裡話外的意思分明暗示著某種曖昧的含義,但被他用調侃的、不甚正經的語氣表達,就用了一種開玩笑的意思。

陳嫣如果足夠圓滑,這個時候就應該陪著他玩笑幾句,然後就混過去了。偏偏陳嫣在這個時代學會了很多東西,卻沒有學會真正的圓滑——實在是她沒有鍛煉這項能力的環境。

所以這個時候也隻能沉默不語了,一時間氣氛有些冷凝。

王溫舒看著這樣的陳嫣,心中如同明鏡一樣,不過他也沒有急著解圍。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其實挺喜歡現在這種情況的...不不不,這並不是說他有什麼惡趣味。隻是、隻是...這確實已經是她離他最近的時候了。

大概是一年多沒見吧,陳嫣和他上次見她沒有什麼分彆...或者說,和他人生第一次見她也沒有太大差彆——這當然是他的錯覺,從一個孩子到成人,這必然是有很大變化的。但對於特彆的人來說,某個人的確可以定格成永恒。

王溫舒確實沒有想到,當時他唯一想法就是‘利用’的人,會在他的種種私心重逐漸變調,成為對他來說完全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存在。

等到看‘好戲’看的差不多了,王溫舒這才開口道:“怎麼這就不說話了?難不成翁主打算日後留在長安?若是這樣,那我倒是白趕路了。”

他在路上聽說陳嫣回長安了,立刻就棄車換馬,一路上不停換馬,很少有休息的時候。如今回來看到陳嫣,才算是真的都鬆了口氣——他自己有時候都會覺得荒謬,這種事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但即使再認為無意義,他最終還是會去做這些,這大概是另一種的‘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