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生(5)(1 / 2)

漢貴女 三春景 10303 字 3個月前

桑弘羊的劍抵在顏異的咽喉旁。

這個時代就沒有男人不愛劍的, 所以即便是桑弘羊,他的佩劍也相當‘誇張’...至少價錢非常誇張!這把劍當初花了五百金...五百金已經是一個大富豪一年的純利潤還有多了!注意,這個大富豪的級彆是全國前幾百名那種程度的。

如果是桑弘羊少時的家庭,五百金的劍也是不可能的,不是出不起這個錢, 而是不會這樣敗家!天子自用的佩劍(不是賞人的那些),也就百金、兩三百金的程度。雖說民間富豪的某些享受超過皇帝不是沒有先例,但到底太誇張了。

不過一個消費敗家不敗家也是相對而言, 對於普通人家來說,買一匹絲綢做新衣服就已經是敗家了。而對於有錢人來說,這顯然不值一提,就是一個非常日常的消費而已。對於現在的桑弘羊來說, 五百金的佩劍也不是需要在意的了...雖然還是有些小貴,但對比他的收入,也不是不能接受。

一把寶劍這樣昂貴, 而且還不是花在裝飾刀劍、劍柄這些地方(很多貴族佩劍就是這樣,裝飾了各種寶石),如果桑弘羊不是冤大頭, 這劍就確實有獨特之處了。

事實上還真有...這把劍對比這個時代的劍來說, 長而且本身沒有因為這個長度而變得脆弱——這個時代的金屬質量非常一般, 再加上鍛造工藝什麼的, 劍一般都長不了,特彆是實戰用劍,一旦長了就非常容易被折斷、砍斷。

所以桑弘羊這把劍能做到這個, 真的很不容易了。

另外,這把劍就是鋒利了...吹毛斷發並不是一個誇張的形容,而是事實就是如此。

這把劍是超越這個時代的,不過這也沒什麼奇怪的,古代總有一些超出自己時代的工藝出現。之所以會有這種存在,或是因為生產過程中的偶然,或是因為統治階層的不計代價!前者沒什麼好說的,後這倒是很值得一說。

打個比方,陳嫣平常用的那隻小弩,以此時的眼光來看,妥妥的黑科技了。但沒有人覺得這有什麼不可理解的,不過就是拿錢堆出來的而已!零部件複雜又精密,主要靠手藝頂尖的工匠一點點修正打磨出來。

這樣的存在可以成為極個彆人的玩物,卻是沒辦法推廣的,根本不具備那個條件。

桑弘羊的這把劍就是同樣的存在。

所以當這把劍架在顏異的脖子上的時候,劍刃輕輕蹭在皮膚上,一道鮮紅的血線就出現了。

“我本想殺了你。”桑弘羊聲音壓的很低,但在這個本來就隻有兩人的院子裡,足夠另一個人聽的清清楚楚了。

顏異沒有躲開桑紅眼的劍,甚至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看著對方...桑弘羊很清楚,對方已經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了——這讓桑弘羊心中一陣惱火!他才是要來質問顏異的那個,他最在乎的半身還在生死線上苦苦掙紮,但看現在的樣子,倒好像顏異才是受害者!

桑弘羊想要逼問對方...他到底知不知道,他把陳嫣快要逼上絕路了!然而他終究是什麼都沒說。在這一刻,他選擇了維護陳嫣的尊嚴,真的那樣說,仿佛就是在拿陳嫣的現狀乞求憐憫了!

那怎麼可以!

正在桑弘羊還想說什麼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尖叫。

“你、你...你是哪裡來的強人!?快快放開我兒!”來的是顏產和顏夫人,顏夫人一進來就見到一個青年男子拿劍架著兒子,受到的驚嚇可想而知,相比之下顏產的要鎮定一些,至少表現出來的樣子要鎮定一些。

“公子與我家、與我兒不知有何等仇怨...”顏產扶住一旁險些暈倒的妻子,強自鎮定道:“有怨報怨倒是無不可的,隻是公子看來也不是那等無家無室的遊俠兒,若真害人性命,恐怕要想清楚...所謂‘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如今一時快意,之後卻是走不脫的!”

在顏產看來,這樣說是肯定有用的...畢竟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真要是隨便動手了,這個不認識的男子根本沒有機會走脫!雖然不是沒有人為了報仇可以不顧自己性命的,但那終究隻是少數。

然而桑弘羊聽這話卻是笑了,刀劍依舊架在顏異的脖子上,然而卻繞了半圈——這樣一來,他也正對著顏產和顏夫人了...聽兩人說話他就知道了,這兩位是顏異的父母。

“伯父伯母無須擔心,在下與顏氏並無仇怨,隻與昭明有些恩怨而已...且在下也不會傷了他。”說著桑弘羊還拍了拍顏異的肩膀...兩人現在已經很近了。

雖然桑弘羊是這樣說的,顏產和顏夫人又怎麼會相信呢!真要是沒想過做什麼,劍怎麼就架到脖子上了!他們可看的清清楚楚,顏異脖子上已經有了一條細細長長的傷口!如此難道要和他們說,這就是年輕人的玩笑?

這可真是玩笑一樣的了!

桑弘羊見夫婦二人並不相信,也隻是輕輕一笑:“二老不妨瞧瞧,在下就算不殺昭明,昭明也是個死人了...在下本欲殺他,然而今日一見,其實已經沒了殺心...他這樣的,活著與死了又有甚分彆?”

顏異的情況最了解還是父母,聽桑弘羊這樣說,夫妻二人仿佛被人踩住了死穴,有好一會兒眼冒金星,根本說不出話來。

先恢複過來的是本來就沒有那麼激動的顏產,在最開始的‘驚嚇’之後,他現在總算能比較冷靜地考量桑弘羊的存在了...發現他是真的沒有殺顏異的意思(至少暫時沒有)之後,他上下掃了桑弘羊一眼,試探道:“公子倒與昭明相熟...”

稱呼已經說明了一切了,雖然同輩之間以‘字’相稱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聽那熟稔的語氣,怎麼也不像是接觸不多的...至於敵人,更不像了。雖然現在拿劍架著脖子,但那絕不是對敵人的口吻。

桑弘羊似笑非笑地看了顏異一眼:“這...也不算是相熟,在下與令郎也不過是泛泛之交,見過幾麵而已。”

這說的沒什麼錯,兩人就是因為陳嫣才有了一點兒交集而已,從認識起,不過寥寥數麵。

“不過...在下有一友人,倒是多虧了令郎‘照顧有加’。”

聽到桑弘羊語氣中的暗示,顏異臉色白了一層...顏產注意到了這一點,覺得自己可能抓住了點兒什麼。

“這世上有許多事就是好聚好散罷了,本不該糾纏。”桑弘羊說到這裡笑了笑,然而其他人分明從他的笑容裡看出了一絲蔭翳:“隻是,若是做不到,何必要空許諾言?難不成是見人心軟好欺,又以為無人來出頭,所以肆無忌憚了起來?”

這話可把顏產說糊塗了,然而顏異卻是清清楚楚的。

“父親,此事...父親無須再管!”顏異絲毫不像是一個被人拿刀劍架著的人,看著顏產,目光沒有任何躲閃:“此事乃是孩兒的錯...”

“不管?異兒,你怎能如此說!”顏夫人眼淚流了下來:“你這身體發膚、一條性命皆是父母所給,如何能由你自行決定——你就算有什麼錯處,對不住了人家,改錯、贖過就是了!說這話是做什麼!”

聽顏異的話,他的意思似乎是要賠一條性命給人家。

顏異卻搖了搖頭:“...是孩兒欠下的...”

顏夫人根本接受不了這個說法,隻是哭訴道:“你這孩子怎能如此說——你到底是哪裡來的歹人?光天化日之下敢如此行事,眼中還有漢律國法嗎?我顏氏也不是任人欺淩的!今日若有不慎,不隻是你,還有你家人——”

“夫人不必威脅在下...直說也無妨!在下乃洛陽桑家桑弘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您若是想,自可去找我家麻煩!”桑弘羊還真不怕對方,彆說他今天根本不打算真的把顏異怎麼樣,就算真的過火了一些,也殃及不到他的家人。

這又不是叛國謀逆一樣的罪,還要連坐到家人!若真的想找他家的麻煩,隻能動用私底下的手段。

然而私底下的手段,彆看複聖家族,門第似乎很高的樣子,實際上也就那樣!曲阜孔氏如今都還在鑽營呢,這複聖顏氏的家族實在算不上什麼了。至少不可能伸手到洛陽對桑家做什麼,考慮到自家這些年和許多官麵人物聯係十分緊密,就更沒有什麼機會了。

“桑弘羊...”顏產在外行走的多些,知道的人也多一些,立刻反應了過來——顏夫人反應慢一點,但也隱隱約約想起了這個名字!

真要說起來,在齊地,桑弘羊這個名字並不比‘不夜翁主’這個稱號提的少。不夜翁主雖然才是那些產業的主人,但總是出麵統管全局的其實是桑弘羊!很多時候陳嫣並不方麵出麵,也是桑弘羊做的她的代理人。

如此一來,桑弘羊其實還更為人所熟知。

就算沒有見過他,也應該多少聽人提過這個名字!

而弄清楚他的身份之後,之前的諸多疑惑也不是疑惑了!

“你、你就因為...就要傷我兒?”顏夫人的神情由疑惑轉為了然,然後轉為憤怒:“男婚女嫁本就是父母之命,哪有擅專道理?我兒不過是遵從父母罷了——不夜翁主,真是好大的威風,竟然霸道如此!竟讓你來做此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