氓(5)(2 / 2)

漢貴女 三春景 7950 字 3個月前

原來不是遺忘,而是埋的深了些...

他在傷害顏異,即使他一個字壞話也沒有說,但是他很清楚他在傷害對方!他經曆過顏異現在經曆的事情,所以知道什麼樣的話是最能傷害到對方——他的每一句話都淬了劇毒。

“其實那便是最後一場雪了,隻是也不知道不夜翁主如何想的,依舊覺得還有雪。那段日子一日暖過一日,本來春光明媚再好不過,對於她病情好轉也有好處,然而卻是每每暖一些,多一日旭日東升,不夜翁主的臉色就要蒼白一分。”

“...最後,冬日的裘衣被換下,不夜翁主這才不再等‘最後一場雪’,也是那之後,病情才真的好轉。說起來,那可是病了數月,真正傷了底子...也就是不夜翁主這樣的身份了,一般人家的女郎哪能如此周全醫治。”

“若是差了一點兒,說不定性命便沒有了。”

“顏中丞說說看,一場雪有什麼好等的!”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顏異再次咳嗽個不停,原本離的稍遠的婢女甚至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麼,這個時候連忙上前替顏異順氣。

“這...楊先生看看我家公子!”婢女十分著急,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顏異手中的絲帕摔了下去,上麵殷紅一片。這下婢女真的被嚇住了,連手都在打哆嗦。

“慌什麼...”楊神醫瞥了婢女一眼,伸出手去給顏異號脈,過了一會兒道:“無事,不過是咳嗽的厲害了些。按著原本的病情,什麼時候咳出血來也不稀奇!”

說著就讓婢女照看,自己則去重新配止咳藥——他其實知道,他對顏異說的那些話,那些實施的傷害,都是他想對年輕時候的自己做的。現在拿來對付顏異,有一些遷怒的一些。但那又怎樣呢?他本來就不是一個道德多麼高尚的人。真的做了這樣的事,也不見得有多少心理負擔。

也就是現在,重新想起自己是大夫,顏異是他的病患了,這才開始做起本質工作。

很快,他配的新藥就送到了顏異麵前。

說實話,他以為顏異會拒絕這碗藥的。原本的他就能不在乎性命了,現在麵對更深一層的痛苦——當他知道自己曾經傷最不願意傷害的女子到何等地步的時候,這種痛苦理所當然地會達到新的高點。

他拒絕用藥,難道不是可以預見的麼?

雖然早就知道自己曾經傷害了最不想傷害的人,但真正麵對這種傷害帶來的後果,一切又是不一樣的了。

楊神醫很清楚這個,因為他當年就是這樣過來的。

但顏異沒有拒絕這碗藥,而是一口氣飲儘,中間沒有一點兒停頓。

之後兩天號脈,楊神醫意外地發現一切都在好轉。不隻是顏異的咳嗽和發熱症狀,還包括原本的‘心病’,看起來他像是要放下過去的負擔,輕鬆地活著了——也就是說,楊神醫的那一通刺激,狠狠地打擊了他一次,而那之後他反而想通了。

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過,有的人鬱結於心,還真得好好使其發泄一次!經過一次情緒宣泄,一切就會往好的方向發展了。但這也隻是一種無可奈何地醫療方法,因為強烈的刺激不僅有情緒宣泄的作用,也會有讓病患情況更糟糕的可能性。

楊神醫倒不會不忿顏異竟然‘好轉’了,略微意外之後,他又再次隻關注對方的身體了。之前的那個他其實才是反常的,正常情況下他才不會管這些事,更不會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

現在的他正常了,那麼顏異就隻是他的一個病患,再沒有彆的特殊之處,他也不需要特殊對待顏異。

顏異配合醫囑,好好吃藥,每日還會在院子裡走兩圈,幾日之後病情已經徹底痊愈了。顏守到了此時才真正放心下來,看著顏異似乎比生病錢更好的臉色、更好的精神,在他心裡楊神醫已經是真的神醫了!

這個時候楊神醫基本上也要告辭了。

就在他要告辭的時候,顏異忽然問他:“含光...我是說阿嫣...她當時是如何說的?”

這句話沒頭沒尾,但是對話的兩個人都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楊神醫想了想,露出了一個相當不解的表情:“顏中丞此時已無必要再問此話了,不是麼?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這難道不是儒門先賢孔夫子的教導麼?”

過去了就是過去了,現在再提當初又有什麼意義呢?

“阿嫣如何說?”顏異重複了一次...那麼簡單的道理他何嘗不明白!但是這世間事就是如此了,不是知道道理就可以幸免於難的。

楊神醫定神看著顏異,良久,終於是歎了口氣,道:“癡男怨女、癡男怨女,古今從來不少...此時再弄明白又有何用?”

話是這麼說,他終於還是說明了他所知道的——桑弘羊曾經去找顏異,回來之後本打算告訴陳嫣什麼的,但是陳嫣阻止了,她決意不要去聽!不是因為她恨他,如果她恨他,她才要聽呢!畢竟已經記恨了,肯定是在乎的。

也不再愛他...因為她根本不再抱有幻想,不去幻想他的不來是因為‘身不由己’,他是有自己的原因的。

她已經決定不愛也不恨了,因此才會什麼都不聽。還有什麼必要知道呢?他是因為負心薄幸而不來,又或者身不由己、自有苦衷,這對於一個不愛也不恨的人來說都是毫無意義的。

當然,彆說當時的桑弘羊了,就算是楊神醫這個‘外人’也看的出來,這個不愛不恨必然是虛假的。越是如此,就越是在乎!就算一時這種在乎顯示不出來,也會埋藏在內心深處,當有機會見光的時候,立刻長成參天大樹。

隻不過,這個話楊神醫就沒有和顏異說了...這說出來又有什麼用呢?

待到楊神醫離開,顏守也自己做自己的事去了,顏異就立於庭中一株梨樹下,此時梨樹已經鬱鬱蔥蔥了,正是生機勃勃的樣子。

顏異仰著頭,看一片片綠葉是如何在風中舒展,發出‘颯颯’的響聲。曾經有一次,他就和陳嫣呆在樹下,什麼也不做,聽風吹樹葉的聲音。

說起來也是怪,兩人一起的時候,似乎什麼事都會變得有意思起來...其實說起來都是一些並無多大趣味的事。隻是因為有了對方,兩人就完全察覺不到其中的乏味了。

聽了好一會兒,他才舒了舒衣袖,正了正衣冠,緩緩往外走。

稍等一會兒,他已經乘上出門的車了,車是往城外去的——目的地是永華殿。

這並非臨時決定,當他開始好好吃止咳藥時,其實就已經想清楚了。剛剛非要楊神醫陳嫣說了什麼,更像是了卻一樁心事,卻是不會影響到早就計劃好了的事情的。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