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鹿鳴(10)(2 / 2)

漢貴女 三春景 10006 字 3個月前

所謂‘儒皮法骨’,這就是了。

不同於彆家,法家完完全全是靠本事生存下來的,所以他們養成了格外看重這個的習慣。

所以在朝堂之上、官場之中,表麵上的客氣不算,真正能讓他們另眼相待的人都是有能力的。

張湯從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不夜翁主’陳嫣的大名,知道她非同尋常的能力與見識,但他沒當那是正事。直到陳嫣如今‘遊刃有餘’地應對各方、權衡細則,這才真正認可了她。

然而越是認可越是可惜,在他看來,如果陳嫣生為男子,這輩子封侯拜相也是手到擒來的事——當然,能產生這種心情,可能也和陳嫣確實是女子有關。畢竟他自己還在朝堂上為官呢,聚集在天子身邊的朝臣既是同僚,又是敵人。即使是再能惺惺相惜的人才,他也不會有什麼為對方可惜的心情。

“翁主今日倒是繁忙啊。”張湯注意到陳嫣騎著馬,正在往他這個方向來。

這裡是未央宮北門外,張湯剛從宣室殿來,看了看陳嫣來的方向,顯然是從少府那邊過來的...這宮裡規矩很大,即使是各個官署也是一樣。但是陳嫣獲得了一點點特權,劉徹親許她可以騎馬。

所以遠遠見人騎馬而來,張湯就知道是陳嫣了。

陳嫣扶住馬鞍翻身而下...自從她獻上馬鞍、馬鐙、馬蹄鐵等物之後,這些東西普及的很快,這極大的改變了騎兵的生存方式——不隻是訓練騎兵變得簡單容易更加高效,也意味著騎兵解放了雙手,真正可以一邊騎馬一邊射箭了!過去所謂的‘騎射’,實際上是騎馬到達地點,然後停下馬,再搭弓射箭!

“確實有事,要抽查工程進展了。”陳嫣隨口提起了正在進行中的重修長安工程。

張湯注意到陳嫣是一身男裝,乾淨利落...不知道怎麼的,想起坊間傳聞。據說當年不夜翁主年紀小的時候穿男裝、扮美少年極其成功,曾經引得城中少女少婦莫不駐足,投擲鮮花水果、繡球手帕之類,可以說是盛況空前了。

曾經他覺得這則傳聞少不了誇張,現在倒是覺得無風不起浪,關於這位‘不夜翁主’的傳聞或許沒那麼假,而是實打實的真事兒。

如今的陳嫣當然不會再有當年美少年的風姿,不是因為彆的,而是年紀!那種十三四歲少年人的稚弱,現在是絕對沒有的!就算她保養的再好,仿佛青春正好也沒有!少年人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但她穿著一身深紅色袍子,外罩玄色大衫,最後披一件深紫到發黑的毛皮鬥篷,從寶駒下來的時候,活脫脫就是一王孫公子——頭頂的小金冠,上麵綴了一顆龍眼大小的珍珠,在此時就是價值連城的珍寶。腰間一柄寶劍,隻微微伸出了鬥篷一些,看不到全貌,但看到那一點兒也知道這絕對是世間難尋的好劍!

寶馬、金冠、名劍...意氣風發的王孫公子,這就是現在的陳嫣了。

張湯忍不住想,如果陳嫣真的是個男子,現在又該是何等樣子——有這樣的一個同僚,他恐怕不會太喜歡。

她身上的一切都是傳承數代的世家公子才有的做派,從穿衣到行為舉止都是如此。說實在的,對於他這種小吏出身的朝臣來說...有點兒討厭。

陳嫣的一隻手牽住韁繩,神態中有一種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輕慢’。這是她男裝的時候才會有的狀態,這種時候,兩千年後的那個陳嫣的痕跡會更少,就好像她身體裡這個時代的陳嫣更加純粹了一樣。

輕輕摸了摸寶駒的鬃毛,陳嫣順便還和宮門正準備出宮的各個大臣打招呼。

守宮門的人哪裡敢耽誤這些人,效率很快地放人通過了。

陳嫣和張湯打了個招呼就告辭了,宮外有一行等著她的人,大都一樣騎著馬。這些人有男有女,但即使是女的,也穿著男裝...一來,女裝騎馬不方便,二來今天要逛工地,還是男裝爽快。

“那是誰?”乘安車的長安貴女們多少年也沒有變化,撩開車簾後見到這一一水兒人打馬而過,一樣目不轉睛。

“美哉!”

事實證明,好看的人始終好看!

“那是永安侯!”“永安侯...沒聽說過啊!”

說不知道‘永安侯’的,立刻被同伴認為是脫離了流行的鄉下人——永安侯就是‘不夜翁主’陳嫣。

彩票一事現在已經成果斐然了,劉徹想著要獎賞陳嫣。知道她在她那個島上已經建城,其中有一‘永安城’形製最為龐大,乾脆就封她做永安侯。

怎麼說呢,說這是玩笑,表麵功夫大於實際也可以,畢竟對於很多人來說都不知道永安在哪裡。而且陳嫣身上還有一個‘不夜翁主’的頭銜,這要怎麼算?

但要說這真是玩笑,也不那麼恰當,天子金口玉言,能是玩笑嗎?

女子封侯本身也不是沒有先例,比如許負就是女子,還不是做到了鳴雌亭侯?當然,最多也就是這樣,‘亭侯’在侯爵中是個什麼位置啊...這本身就帶有很重的形式意味。

對於陳嫣來說,‘永安侯’這個爵位也是好玩多於實際。不過得到這個封號之後她更樂於穿男裝出門,對外往往自稱永安侯...就好像她真是一王孫公子一樣。

陳嫣在大街上跑了一路,就收了一路的禮物,到了檢查工程進展的地方,身後的人手上兜了一大堆東西。

王溫舒看到陳嫣的時候挑了挑眉:“長安的貴女如今如此不通新聞麼?難道不知道你是誰?”

陳嫣整理著因為騎馬而有些淩亂的衣襟衣袖,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麼不知?擲果時都叫著‘永安侯’呢!”

陳嫣現在被長安的事情牽住了手腳,手邊自然有不少輔助她做事,她有整整一個秘書團替她參謀、替她分擔各種外務。但秘書的能力是有極限的,如果不是這樣,他們也不會依舊做秘書了,所以陳嫣還學會了支使集團的其他下屬來兼職。

可不是‘兼職’麼,在朝廷兼差一些工作。

常常在長安這邊活動的下屬被她打擾了個遍...王溫舒正好從南邊‘出差’回來,立刻被她抓了壯丁——他這個人在商界一向很有威懾力,‘狂犬’的名號可不是叫著玩的!現在陳嫣常和一幫搞建築的商賈打交道,這些人動輒裹挾成百上千的工人,沒有狠人壓製可不興!王溫舒可以說是正趕巧了。

陳嫣並不會直接對接實務,現在這些工作就是王溫舒在替她做。

聽了陳嫣的話,王溫舒就更加覺得怪異了...既然知道是‘永安侯’,那也該知道她並非什麼王孫公子,而是天下最有名氣的女人吧!這樣...還送這些東西?

似乎是看出了王溫舒的疑惑,陳嫣大笑起來,等到笑聲漸漸止住了,這才意味深長道:“恐怕不少貴女寧願要我,也不要男人呢!”

看到王溫舒因為這一句話怔愣,她又再次大笑起來。

陳嫣這話有刻意引導的意思,這年頭男人和男人有曖昧,大家不當回事,女人和女人雖然少見,卻也不是沒有呢——當然,這些都停留在上層社會,相比起性取向不同,更多人隻是覺得新鮮,趕時髦而已。

這話一說,王溫舒恐怕要想入非非,覺得陳嫣是不是有趕這個時髦的想法。仔細想想也是呢,陳嫣的女人緣確實不錯,身邊聚攏了一批與眾不同的優秀女子。平常接觸的女人有嫉妒她,但更多是對她很有好感的...

不過這是玩笑而已,陳嫣的性取向一直沒有變化——但也不能全說是玩笑,陳嫣這話從字麵上是沒有問題的,對於那些長安貴女來說,陳嫣女扮男裝的時候確實擔得起她們心中‘佳郎’的稱呼。

出身高貴、家財萬貫,自己還很有本事!這樣的人,再加上一張賞心悅目的臉——長安的姑娘們隻要不去想她是女子,就能自己演繹一場玫瑰色的夢。

至於她是女子的事實,少女做夢的時候忽略一下下也不算什麼。這就像是反串做的好的角兒,少女們也願意忽略掉事實,隻負責尖叫。

陳嫣神色裡的矜持因為麵對王溫舒這個熟人而淡了一些,兩人說起正事。主要是王溫舒彙報情況,陳嫣由著婢女解開鬥篷帶子。

“你那劍是怎麼回事?又是從未見過的?”王溫舒彙報工作之餘,隨口問道。

陳嫣的帶子解開了,扯了扯衣袖,又碰了碰腰間長劍,‘唔’了一聲:“是天子新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