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文(3)(1 / 2)

漢貴女 三春景 9581 字 3個月前

草長鶯飛, 春風送暖。

“放線、放線!再高些!”年輕女郎的聲音猶如黃鶯出穀,就算是嘰嘰喳喳了一些, 也不會讓人覺得厭煩。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長安城外的河穀,這個時節多的是來踏青的人,偶爾有王侯之家的女郎,就會命人圈出一塊地,免得衝撞了。現在就是這樣, 河穀一小片位置不許閒雜人等靠近,詢問之下是‘永安侯’出門,一起的還有一些貴婦人。

陳嫣當年的‘閨蜜’(不論真假), 這個時候都成了貴婦了, 她自己倒是更喜歡和年輕的小姑娘玩兒,但輩分擺在那裡,也就隻能這樣了...索性她年紀再大一些, 和少女們成了兩代人,那倒是可以多多親近這些年輕姑娘,這就像是長輩親近晚輩一樣。

也就是現在, 年紀不上不下...罷了。

這些當年的閨蜜都是願意和陳嫣玩兒的,有的是圖好處, 陳嫣的位置就擺在那裡, 誰不知道通過她可以影響到這個國家最上層的一小撮人呢。有的則單純享受玩樂的樂趣,這個時候的貴婦人呆板的還比較少,隻是過去玩耍總不那麼適宜。

現在有了陳嫣這個帶頭的,有很多不太好的都變得不用顧忌了。

如今陽春三月, 忙了好長一段時間,陳嫣乾脆給自己放了一個短假。家裡宅了兩日休養生息,回頭就組了一個局...踏青郊遊搞起來!

這一次她還帶來了一個特殊玩意兒,風箏。

一起玩的貴婦人們見多識廣,卻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其實這個時候已經有風箏的雛形了,傳說中風箏的老祖宗‘木鳶’是春秋戰國時由魯班發明的玩意兒,先不論這段曆史真不真,至少到了漢代確實有類似的東西出現了。

木製、絲綢製、牛皮製,這些材料紛紛試驗,風箏變得越來越容易放上去,要知道一開始的‘木鳶’,想要放上天去,條件可是很嚴苛的。雖說人造物飛上天算是一奇觀,看個樂嗬也不錯。但在最開始的新鮮期過去之後,這也沒什麼可玩的了。如果不能讓風箏上天更容易,這遲早會被淘汰!

事實上,風箏到了絲綢、牛皮的材料,依舊難以普及。一方麵材料對於普通人來說還是太‘奢侈’了,另一方麵,這個時候的風箏還不夠輕,放風箏的技術門檻還沒有低到誰都能看到就上手。

這個時候的風箏,除了極少數知道的人拿來當小眾玩具玩兒,保證其沒有消失還在於軍事上的運用。

後人穿鑿附會的,人在木鳶上觀察敵情是不可能的,但是利用風箏測算一些數據還勉強能做到...不過這也算是比較小眾的技術了,不值一提。

陳嫣則是在一次偶然的機會想起了放風箏這回事兒,這個時候紙都造出來了,何不製作‘紙鳶’呢?用竹篾做骨架,糊上紙,這就是最簡單的風箏了,材料隨處可得,價錢便宜,推廣開來簡直毫無難度!

陳嫣手邊不缺技術好的匠人,這個時候珠子作為利用程度很高的一種材料,善於擺弄竹子的工匠也不少。陳嫣就讓常年製竹器的人以竹篾做骨架(其實讓這些匠人做這些,也算是大材小用了),然後糊以質量極佳的皮紙。

她在這皮紙上以鮮豔顏料作畫,大多是蝴蝶、蜜蜂、蜻蜓、鳥雀這些。

匠人們手藝精湛,不存在不平衡的問題,陳嫣在自家庭院裡試放了一次,佷容易就放上天去了。今次大家出門踏青遊玩,這才帶出來,算是一個新鮮玩意兒了。

這個時候的玩具也少,風箏拿出來過來引起了大家的興趣。和後世見慣了,也就見怪不怪的人不同,這個時候的人把風箏放上天去的人都有一種‘真是神奇’的感覺!玩兒的開心入迷之餘,也引起了河穀上其他人的注意。

直到放風箏放累了,出了不少汗,這些貴婦人也舍不得收手,都讓身邊的婢女來替。

看著年輕婢女們興奮地放風箏,陳嫣也覺得很有意思...這麼單純的快樂對於她來說是越來越少了。

正笑意盈盈地和身邊一閨蜜說著話呢,有一婢女匆匆過來耳語一番,陳嫣露出了有些意外的神情。

“竟有這樣的事。”陳嫣說了這麼一句,從她的神色來看,說不準是好事還是壞事。

一時之間,身邊的氣氛都低了八度——陳嫣自己或許沒感覺,但她身上威勢越來越重這卻是事實。過去她也擁有很大的影響力和財富,但她當時更多是一層‘勢’,而並非‘威’。

現在不同,她有的時候皺一皺眉頭也會讓身邊這些對她不夠了解的人提起心來。現在就是這樣,大家一時竟噤若寒蟬起來了。

陳嫣很快意識到大家受到了她的影響,彎了彎嘴角,笑了起來:“你們都怎麼了?怎麼不說話了?沒事兒,隻是剛剛聽了一件奇事而已——對了,剛剛說到哪兒了?說到長公主生辰宴...”

有這句話起頭,大家不管心裡怎麼想的,至少表麵上都活躍了起來,活像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陳嫣應付完了這一次踏青,臉上依舊看不出有什麼不同,然而身邊幾個已經知道內情的人卻是懸著心的!

要是陳嫣真的生氣發火了,那倒是沒什麼,就怕這樣看起來沒什麼的樣子!

劉徹這邊已經收到消息了,來者稟報道:“嫣翁主與諸夫人玩紙鳶,乍聞此等消息,並不殊色。”

“下去吧...”劉徹想了一會兒,最終隻是揮揮手讓來者退下。

一旁的宦官見劉徹眉頭緊皺,似乎為這件事焦頭爛額的樣子,輕聲道:“陛下,嫣翁主一向豁達,又不信神鬼之事,於此事並不上心也是有的。”

劉徹則是‘嘖嘖’了兩聲,搖了搖頭:“非,非是如此!阿嫣確實不信鬼神,但此事牽涉到父皇,就不可一概而論了。”

說著他又在殿中來回踱步,最終也想不通其中的關竅,隻得道:“罷了,就算阿嫣生氣也落不到朕頭上!朕在這兒操什麼心呢?”

然而說是這麼說,還是擔心陳嫣心情不好,劉徹讓人去問陳嫣,要不要去上林苑跑馬。

韓讓在一旁就看著,剛剛宦官插嘴的時候他也沒有說過。相比起其他宮人,他對劉徹、陳嫣的了解顯然要更深,所以更能明白此時的症結所在——天子難道想不通其中的問題嗎?不不不,他隻是關心則亂,想通了卻想不開而已。

所以這個時候根本不需要多嘴,說多了反而是錯!

有的時候韓讓也會覺得這個世界上的事冥冥之中自有天定,這天下,凡是天子想要的,總是唾手可得!而遇到他真正想要的那一個,卻無力回天了。彆人對天子儘心竭力,而天子偏偏要對另一個人如此。

即便是高貴如天子,原來也有這樣的時候。

直到劉徹的注意力暫且從陳嫣身上挪開了,身邊人不多的時候,韓讓才小心地捧來奏章:“陛下,廷尉大人也上了奏章。”

劉徹就算不打開奏章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哼了一聲,沒說什麼,接過了奏章。

今□□會時可是爆了一個大雷!牽扯其中的人乃是當朝丞相李蔡!

說起來劉徹這一朝有存在感的丞相真的不多,一開始是因為太皇太後在,劉徹沒辦法再朝堂上大展拳腳。丞相、禦使大夫、太尉這三公好比是個擺設,重要的不是能力,而是會不會站隊,能不能無功無過地做事。

而後來,具體地說是公孫弘之後,就沒有出現真正合他心意的丞相人選了——這不是人才枯竭,隻是劉徹的要求太刁鑽了!他需要的是既能完全傳達他的想法,同時又能用權術管理好群臣,另外還具有總攬全局、處理各類政事能力的人!

說實話,三者隻要具有一個,就能在朝堂上嫌棄風浪了,三者齊備實在是太難找到!

比如張湯現如今做到禦史大夫,他能力難道不夠,做皇帝的舔狗還不夠用心?非也,他的很多特質比公孫弘更出色,但他不如公孫弘那麼全麵。至少統領整個朝堂這種能力,他是十分有限的。

法家那一套最多就是在一些短暫節點上讓他把握朝堂走向,如公孫弘樣樣操弄人心,這是真的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