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采葛(4)(1 / 2)

漢貴女 三春景 9865 字 3個月前

陳嫣剛從海外回大漢的時候, 消息是保密的。畢竟當時她還要試探長安那邊的反應, 要是形勢不好, 她總不能去長安送菜吧?所以從一開始她就沒有弄出大陣仗。踏入齊地之後悄沒聲地就摸到了洛陽,洛陽那邊有桑家給她打掩護,可以說是天衣無縫。

再加上這個時候通信不容易,在當時除了有限的自己人知道事情首尾,其他人是沒有收到風聲的。

直到她確定了長安的反應, 這才名堂正道打出旗號。於是一些人知道了...哦, 不夜翁主回來了。

不過,就算是這個‘回來’, 很多人都搞錯了概念。不少人想法中的回來, 是指回長安,而不是回大漢。畢竟這個時候的人對‘國外’普遍沒有概念, 更不知道陳嫣出國了一陣子。

大家對陳嫣‘回來了’最大的感觸是,她回到了政治權力的中心, 回到了大家都看得到的舞台上。

然而,即使是陳嫣回來了,這個消息也不是一下傳的天下皆知的。

還是那句話, 傳播消息的途徑匱乏,速度更是慢!這樣的條件, 很多消息是沒有時效性可言的!特彆是針對一些與外界比較隔絕的環境, 更是如此了。

陳嫣的回歸對某些相關人來說是大事, 通過同一個圈子的信件往來, 倒是不會消息遲滯多少。但是對於更多人來說, 這是無關生活的一件‘閒事’而已。既然如此,再慢得知這個消息也不足為奇了。

臨沂顏氏得知這個消息不算晚,但也不算早。他們並沒有特彆關注‘陳嫣’,下麵的人不會沒事關注這個遠在天邊的人物。而顏產夫妻之流,對於‘陳嫣’這個名字已經反應過度了!因為過往的事,他們是回避‘陳嫣’的。

就好像堵住耳朵,聲音就不存在了一樣。

但真想不知道陳嫣回來了,這也挺難的。誰讓這裡是齊地琅玡郡呢!可以說是陳嫣勢力範圍的核心區域了。不要說臨沂了,就是整個琅玡郡,也多的是和陳嫣息息相關的人家。

這些人家或許連陳嫣的人都沒有見過,但他們或是和陳嫣合作,產業與陳嫣的產業是上下遊關係。或是自家的田地和陳嫣簽了合約,種的是約定的作物,每年要按市場價售賣給陳嫣。還有那些底層小民,要麼替陳嫣照看她名下的田產,要麼在陳嫣的作坊裡做工...這還是直接的呢,間接和她相關的人更不知道有多少。

為什麼說陳嫣在齊地有著非同凡響的影響力,其中原因就在於此了!不知道多少人直接或間接地與她利益相關,甚至生計都係於她身。

陳嫣回來了的消息從長安發酵,自然會被關心這事兒的商人傳回齊地。齊地不少人得知了此事,也樂得將此事當成一個談資。地方豪強之間相互宴請,說起各種新聞的時候,提一嘴再正常不過。

躲也躲不開,臨沂顏氏很快就有人知道了。

“冤孽!冤孽!這禍女子怎麼又回來了?”顏異的母親知道了這件事,隻能暗自抱怨,甚至沒法公開地發脾氣...畢竟這件事還是個‘秘密’呢。

顏產亦覺得凡心!在他看來,陳嫣要是一輩子不再回到大漢的土地,那就再好不過了。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麼人是忘不了的呢?不過是青春年少時的一場美夢而已。等到時光匆匆,總有淡然處之的時候。

顏產其實沒有放棄顏異這個繼承人,說到底顏異還很年輕呢!占了他早早步入官場的便宜,很多人出仕的時候都四五十歲了,而顏異呢?他之前才二十幾歲已經做到了中央高官!如今借著回家讀書的借口辭官了,將來‘學問大成’,再順勢出山又有什麼的?

哪怕十年之後,那也不遲!

顏異是有履曆的,到時候出仕,起點就不會低!

可是陳嫣現在回來了,她的存在就是一遍遍提醒顏異曾經的歲月...這會讓‘遺忘’的難度增加不少!這種麻煩是顏產絕對不願意看到的。

但是他不想又如何呢,陳嫣終究是回來了,他總不能管住陳嫣吧。

“為今之計,也隻有不讓異兒知道此事了!”顏產決定下的很快。

顏夫人卻有些遲疑:“這...能瞞得住嗎?”

“怎麼瞞不住?”顏產並不覺得這件事很難。從顏守那裡他已經知道了,顏異在東莞並不比見客,甚至東莞縣的人都不知道曾經的縣令現在就住在城中。顏異隻是每日讀書而已...學問是真的精進了不少,顏守把顏異寫的一些東西帶了回來,顏產是看到了的。

也是因為這個,他現在才這樣氣定神閒——這念頭,學而優則仕實在是太常見了。就讓顏異專心讀書唄,或許閉關讀書數年,真能讀出一個學閥來!真到了那個程度,再出山謀取官職,恐怕起點就是三公九卿。

顏異唯一與外界的交流是信件,主要是把他讀書所得的那些東西送到長安去。有的時候,長安收到信的師長、同輩也會給他寫信,有的時候說些學問上的事,有的時候則是說些長安的新聞,這些新聞裡最多的是政治上的。

畢竟讀書人總是有心懷天下的情懷的。

所以,唯一需要擔心的是,顏異從這些信件中知道陳嫣回來了。還好,負責送信的是顏家的家仆——顏異很看重自己寫的那些‘讀書報告’,怕這些重要的文書因為意外散失,所以在送到長安的時候,並沒有走‘交通號’郵遞業務寄信,而是讓自家家仆送信。

交通號的郵遞業務知識運輸業務的一個補充,這個時候有郵遞需求的人本來就不多,但好歹是個業務。反正交通號本來就要溝通各地,這些信件和貨物一起送,也多費不了多少人工。

鑒於此,郵遞業務就做了起來。

不過這個郵遞業務隻在中層和下層百姓中打通,至於那些豪強人家,人家自己有家仆,有健馬。真有需要傳遞什麼東西的時候,讓自家人去,又快又好呢——主要是更安全,很難出現散失的情況。

送信的既然是顏氏的家仆,自然就有了漏子可以鑽。那些從長安轉送來的信件,在顏產的示意下,並沒有直接送到東莞,而是先走了一趟臨沂。確定信中沒有關於陳嫣的消息之後才發到東莞。

若是真有提到陳嫣的...這封信或是修改,或是銷毀,總是有辦法的。

具體去做這件事的人是顏守,之所以讓他去做這件事,理由依舊是那個——反正他已經知道這件事的前後首尾了,解下來涉及到這件事的,依舊還讓他去就是了。這樣至少能防止秘密被更多人知道,招來禍患!

顏守隻能兢兢業業地做事,但他真心覺得這樣不是個事兒!

經曆了這些事,他有一種直覺,他覺得有些事情是這樣的...越是避免其發生,就越是事與願違!

其實這件事就算讓顏異知道了又如何呢?難道那件事還有辦法挽回嗎?以顏異的性格,恐怕也不會去做這種嘗試了。倒不是‘好馬不吃回頭草’這樣的想法,也不是在乎自己的自尊心,純粹是無法那樣做了而已。

他覺得自己對不起人家,他的選擇就隻有永遠不去出現在人家麵前了。

至於說顏異不知道陳嫣回到大漢,就能更順利地忘掉對方,顏守覺得更是無稽之談。他現在每年冬天都要奉命去看看顏異,主要是確定一下顏異的狀態,顏產可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消沉下去。

顏守看到的確實不是一個消沉的顏異,他每天認真讀書,學問越發精深。他很用心地生活,身體康健,一年到頭常常連小病也沒有...但是這不意味著他在遺忘,事實恰好相反,這種一眼望得到頭的生活讓記憶更清晰了。

彆人不知道,顏守卻是知道的...顏異這樣生活的唯一目的隻是為了活得長長久久,至少比陳嫣活得久一些。對於他來說,現在活著本身就是最苦的,而他必須要接納這些痛苦的東西。

自我折磨是愧疚的人很容易選擇的路。

現在顏異就走在這樣一條路上。

一個可以踏上這樣路的人,說什麼終有一天會遺忘?真等到他能遺忘了,他的生命也就無所依憑了,說不定那是更糟糕的情況!

隻是顏守知道這件事的真實樣子,不代表顏產也能理解,很多時候他就是一個典型的封建家長。他對於自己的兒子是寄予厚望的,但他並不會試圖去了解自己兒子的內心世界。

顏守排除著信件,心裡其實是憂慮的...如果顏異突然從彆的渠道知道了這件事該怎麼辦?

事情總有瞞不住的時候...說實在的,事情本身不會變得更加嚴重了。顏產之所以會下達這樣的任務,也是覺得自己的兒子就算不小心知道了這件事也不能做什麼。他會更痛苦嗎?不會的。他會因此痛恨他的父親嗎?也不會。

顏異到底是儒家教導出來的學子,很多習慣是刻在骨子裡的...他無法去對自己的父親指摘什麼。

但是,在這件事裡會裡外不是人的是他顏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