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東(4)(1 / 2)

漢貴女 三春景 9912 字 3個月前

“如意,過來。”陳嫣靠在敞廳窗旁,對陳如意小朋友招了招手。

陳如意小朋友原本在院子裡和婢女一道踢毽子,聽到母親大人的召喚,立刻丟下毽子跑了過去。臉蛋紅撲撲道:“母親大人!”

陳嫣摸了摸她的發根,發現已經被汗濕了,讓人取來吸水更好的細棉布,給她一點一點擦乾:“近日有好好向學嗎?”

其實主要是為了了解小朋友最近的學習情況,陳嫣忙碌的很,也不可能親自給女兒做啟蒙老師,一般都是請一些學者來做這些事的。學者不見得真的樂意教導一個年齡幼小的女郎,但是不看僧麵看佛麵。陳嫣在背後坐鎮,人情使出去了,總是有辦法找到真有能力的老師。

在限度範圍內,陳嫣都是儘力給陳如意小朋友最好的教育的。

不過也不是交給老師就完事了,那是一種懶人圖省事的做法,很多家長就是這麼乾的。覺得交給了老師、交給了學堂,就一切輕鬆了...其實哪有那麼簡單,家長也得時時關注孩子的情況,同時教給孩子學堂裡學不到,或者非常難學到的東西。

陳如意小朋友並不像兩千多年後的小朋友那樣,非常討厭這種家長的‘考試’。相反,她其實挺享受這種時光的——這個時候的大環境就是這樣,孩子對於父母根本沒有對抗的想法,特彆是父母還是做著為他們好的事情,就更沒有理由對抗了。

生活在這種環境中,怎麼可能生出不滿呢。或者說,就算心裡有點兒不開心(源自於人性中好逸惡勞、不愛學習的天性),也會被理智壓製下去。

更重要的是,陳如意喜歡自己的母親。就像兩千年多年後的學生,大多數也無法享受學習帶來的快樂,但對於自己喜歡的老師傳授的課程,總是會接受度高一點兒的。對於陳如意小朋友來說,和母親大人這樣親密無間的相處已經很開心了。

特彆是來到長安之後,這種‘親密無間’變得少了很多。她知道母親忙著很重要的事,都是有利於這個國家的好事,所以她很懂事地不去打擾和不滿。不過,因此她也變得更珍惜這種和母親相處的時光。

因為陳如意小朋友新學了《易經》的內容,所以陳嫣著重考了這一塊兒。《易經》裡麵蘊含的哲思是很深刻的,小孩子很難懂其中真意,所以陳嫣也沒有考的很深——事實上,教學的老師也沒有教的很深。現階段就是讓陳如意小朋友背誦,背的滾瓜爛熟,然後解釋其中的字麵意思。

真的就是字麵意思,至於裡麵蘊含的哲學思考、更深的東西,還是留待以後吧。

陳嫣在考試陳如意小朋友之後,高興地親了一口小姑娘:“真好!如意學的真好!”

以陳如意小朋友的年齡來說,她學的程度已經很不錯了。這不隻是因為陳嫣重視她的教育,也是因為她自己自覺學習。

陳嫣重視她的教育並不是因為想要自己的孩子成為一個才女,隻是簡單地覺得學得多一些,眼界開闊一些總是好的。如意並不一定要乾出什麼輝煌事業,擁有非同一般的人生,但陳嫣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自己的眼界與能力束縛住,最終無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學習’這件事,本質上是給人多一些機會。沒有學習的人可選擇的路是很窄的,而學習了的人,既可以選擇原本簡單一些的路,也有機會選擇一些更有挑戰性的路,這是截然不同的。

原本因為運動而紅撲撲的臉本來已經恢複了平常的樣子,這下又因為母親大人毫不吝惜的讚美和親昵變得通紅。陳嫣和時下的父母不一樣,做得好她就讚美,並且給予身體皮膚上的親近。

眼下流行的是嚴厲型父母,不能讓孩子有懈怠的時候。‘稱讚’這種事,即使孩子做的再好,也不能當著孩子的麵說,不然就會讓孩子驕傲自滿,這是絕對不行的。相反,隻有表現地‘始終不滿意’,這才能不斷鞭策孩子。

這兩種不同的態度倒不能說誰好誰壞,隻是陳嫣覺得應該對症下藥。

自家的小朋友已經足夠乖巧了,而且也不會因為一點兒讚美就過分驕傲。再者說了,她也不曾要求小朋友不斷攀登,直到達到自己心中的‘高要求’。既然是這樣,自然是以鼓勵為主就好了。

這種教導的結果也體現出來了,相比起同齡的孩子,陳如意小朋友顯得自信、自主很多。她本身其實有點兒怕生,但那隻是怕生而已,並不妨礙她的自信自主。相反,這個時候許多貴族子弟倒是不怕生,卻沒什麼自信和自主能力。

這些貴族子弟當然會自傲,但是自傲可不能當成自信、自主,這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東西。

自信和自主是因為知道、見識了很多,同時了解了自己的無知。自傲則是因為見識局限在自己的天地裡,然而自以為已經了解很多、很有權力了,絲毫不知道自己的無知。

同時,陳如意小朋友也有較好的同理心、溝通能力,她能夠很容易了解到自己麵前人的感受,並且通過自己的方式和對方平等交流,達成一些意識的交換。可彆小看這種能力,在這個階級分明的時代,貴族出身的孩子很多從來都是不懂這些的。

當然,他們的父母也大多覺得自己的孩子不必要懂這些。

陳如意小朋友擁有的種種特質並不能帶來什麼直接的利益,但即使是在她還年幼的時候也讓她深受喜愛——無論是對同齡孩子,還是對比她年紀更大的大人,她都顯得很可愛。

這並不是一種小孩子有心計的‘討人喜愛’,而是她本身就很討人喜愛,這是一種她自然而然具備的能力。

劉徹就很喜歡陳如意小朋友,這不隻是因為陳嫣的關係而愛屋及烏。如果孩子本身不招人喜愛,估計也隻會是淡淡的。

難得的母女親子時光其實並沒有持續多久,就在陳嫣許諾給陳如意小朋友親手做個蹴鞠用的彩毬的時候,有婢女來稟報。

“翁主,府外有人求見。”

其實陳嫣的府上從來都有各色人求見,這些人來找她的目的不同,但無一不是想從她這裡得到什麼——隨著她擁有越來越的權力,這種事是必然的。早先的時候她見的比較多,如今她涉足大漢權力中心了,在這件事上就更謹慎了。

簡單來說,過去她隻說什麼人不見,過濾掉一些實在沒必要見的人。而現在,她則是強調了什麼人都不見,除非某些人有特殊情況,能夠讓她破例。

她手下有專門的人替她見各色‘客人’,哪些人直接回絕,哪些人會有專門的人見麵勸回,這些事都是專門的人在做。如果有些‘客人’是這些人覺得需要陳嫣來決斷的,這份見麵請求就會送到陳嫣這裡。

也就是說,能夠讓婢女來稟報,足夠說明讓她見一麵的理由比較充足了。

“哦,到底是何人何事?”陳嫣依舊抱著陳如意小朋友,輕輕拍著孩子的脊背,親昵的很,並不把這突然而來的求見放在心上。

婢女的神色也沒有太大的變化,顯然也是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隻是一板一眼道:“來者是關中地方豪強子弟,在家鄉亦是一手遮天的大家族...此人有求於翁主...要緊的是,此人有馬主管的介紹信。”

一年到頭來求陳嫣的人不要太多,陳嫣不可能隨便見這些人的。至於地方大豪強的身份在她麵前也不值一提!這些大豪強在地方上一手遮天,可以說是土皇帝一樣的狠角色,赴任地方的官員往往還要處處敬著他們。

但地方豪強這種角色麼,看成一個集體,那倒是能夠對國家局勢造成深刻的影響。可要是單獨拎幾個出來,又算得了什麼呢?特彆是離了他們的郡望所在,到了彆人的地盤,影響力立刻降一大半!

要是來到中央層麵,那就更不用提!

彆說是陳嫣了,在長安稍有關係的、隨便哪個王侯之家子弟,都足以秒殺這些地方豪強——這些王侯子弟並不見得多有錢有勢,王侯的牌子拿出去響亮,可分薄到每個子弟上也就是那麼回事兒。但他們有各種錯綜複雜的關係在長安,真想要辦什麼事、見什麼人,就算不能找到當事人,也能通過自己的各種關係達到目的。

比如說,這些王侯子弟想想辦法,去到某個大人物的家拜訪,甚至去到宮宴之中,也不甚難。可是換成是地方豪強來做這件事,那就是完全不一樣的難度了!就算能做到,也不知道要花費多少錢財,求多少人。

所以這個婢女才會提及介紹信,恐怕真正讓下麵的人決定稟報陳嫣的原因也在於這封介紹信。

‘馬主管’,在沒有提及名字的情況下,自然而然指代的就是替陳嫣管理著‘交通號’的馬魁了。作為幾個最高級彆的主管之一,馬魁對於整個集團的意義不言自明。同時,陳嫣對他的依仗和信任也不用多說。

倒不是說,他想讓陳嫣見的人就一定得見,隻是對於自己信任的左右手,陳嫣還是得給麵子的。不然傳出去像什麼?人家還當她根本不看重手下的主管,連這點兒體麵都不給。

再者說了,說不定真有什麼重要的事呢...畢竟主管們往往也很珍惜在陳嫣這裡的‘麵子’的。麵子這種東西越用越薄,平常沒有什麼要求,要緊的時候提要求才會從來不爽。這種道理但凡有點兒頭腦的人都明白。

“也不知道能有什麼事。”陳嫣有點兒不想見,但還是道:“既然是馬先生的介紹信...罷了,請人進來罷——如意,你...算了就在這兒呆著罷。”

陳嫣本來是想讓陳如意小朋友去彆的地方玩兒的,但再一想,哪怕是軍國大事也無所謂讓自家姑娘避開。更何況想也知道,不會是那等機密之事,便沒有打發小姑娘暫時離開,而是徑直讓人帶那個地方豪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