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北山(8)(1 / 2)

漢貴女 三春景 9506 字 3個月前

冬雪下的很大,長安的大街小巷中行人寥寥。

即使是再窮苦的人也不會在這樣的天氣裡出門討生活,表麵上看是賺錢,實則隻會失去更多——這樣寒冷的天氣出門,一不小心就要感染風寒。窮苦人可沒錢去醫館,就算是自己弄一些土方草藥也很難。不是因為土方草藥也要錢,而是那意味著更多時候隻能歇工。

長安,這個時代規模最大、最繁華的城市之一,難得安靜。

也不能說真的安靜了,因為市坊之中已經沒了宵禁,隻要不出市坊,大家可以隨意熱鬨。所以即使是這樣大雪紛飛的日子裡,這些地方依舊人來人往。畢竟能在這種地方享樂的人,都不會缺禦寒的衣物、取暖的炭火和熱水,真要不小心病了,也有最好的照顧。

至於這些地方的小商小販,賺的比一般的也多...賺頭足夠的話,也不是不能在這樣的日子裡做生意。

陳嫣站在酒舍的二樓窗旁,瞧著臨街的景。等到有人和她說話她才回過頭道:“陛下,下回出門可彆拉上我了...不知道的以為是我拉著陛下出宮不回,還宿在宮外了...”

朝堂之上對陳嫣不滿的人還是挺多的,現實一點兒說,皇帝身邊的位置就那麼多,有一個占據了心腹的位置就意味著另一個人要去坐冷板凳。又不是人人都能做心腹——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

皇帝的心腹,誰不想做?即使是那些對權力、名利沒有什麼心思的人,他們也想呢!因為這樣的人往往有著更多的理想,他們想要改變這個世界。而改變世界可不是那麼簡單的,第一就是要取得天子的信任,這才能夠放手施為。

而無私一些說,很多人覺得陳嫣就是‘紅顏禍水’和‘奸臣’的綜合版!她對劉徹的影響太大了。雖然現階段陳嫣並沒有乾壞事,並沒有引導這個國家走向不好的方向,那些看著的人也很有話說。

這就像現代國家,大家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攫取眾多權力而無法進行約束,即使這個人沒做過壞事,從現階段來看都是做著有利於這個國家的事——很多事情是原則問題!

陳嫣沒有小辮子給人抓的時候他們尚且要在劉徹耳邊旁敲側擊地‘勸諫’,若是陳嫣真的有讓他們攻訐的地方,那恐怕又是一地雞毛。

倒不是陳嫣怕了這些人了,事實上她知道劉徹是怎樣的皇帝...他可一點兒也不耳根子軟!若是真得他信任,旁人再說也沒用。要是沒有他的信任,滿天下的人說這個人好也沒用!說不定還有反作用,讓劉徹覺得這是一個大忠似奸的!

真要說起來,以陳嫣如今的位置,掌握的資源,再有其他人都說她好...那樣劉徹反而會覺得不好吧。真要做到那個份上,即使陳嫣是個女人,劉徹也有很大的可能防備她!

說到底,他是皇帝!而皇帝這種生物,很多時候是能夠摒棄阻礙到自己的‘私情’的。

陳嫣不怕那些人,但每次要應付也挺心煩的呢。

劉徹斜倚在案旁,有漂亮的舞伎為他斟酒...剛剛知道這位貴客的身份,手還是抖的。

這間酒舍是聚寶閣的產業,在這個市坊也是出名的豪華!這兒的歌姬舞伎常常能接觸到所謂‘大人物’,實在是見過世麵的。但今天居然被安排來服侍‘天子!一個個的,首先不是覺得幸運,而是一種慌張。

這很正常,即使是在主張人人平等的現代社會,很多人第一次見到大人物的時候也是慌的,而不是想到這是自己的機會。更彆提古代了,這個時候地位低的人命是不值錢的,一個不小心惹惱了貴人,結果就是下場淒慘!

“若是不說是你,那些人還得多囉嗦一些...”劉徹笑的渾不在意...他說的也是真的,對於陳嫣有些人是很防備。但不可否認,因為劉徹長期以來的態度,這些人已經習慣了一些事了。

比如,麵對陳嫣的時候劉徹的主意格外正,無論怎麼勸說都是不管用的...所以索性就隨他去了。原本嘴上的囉嗦換成了心裡的嘀咕,而這種心裡的嘀咕對於劉徹來說等於不存在,反正又煩不到他。

陳嫣懶得理他!本質上劉徹就是極端的享樂主義加自我主義!到現在為止,她承認劉徹待她不同,但也看的很清楚,這種‘不同’隻是限度範圍內的。說到愛,他最最喜愛的還是自己,彆人的悲喜還比不上他自身的零星一點兒。

窗邊還是有些冷的,就算整間屋子裡燃了很多燒的正旺的炭火也一樣。陳嫣離開窗邊之後便自斟了一杯溫酒,緩緩飲儘,感覺身子暖了一點兒。

‘鐺’地一聲,陳嫣看過去,原來是為劉徹斟酒的美貌舞伎手抖了一下,灑了酒。這一下就更慌了,手上的酒壺當地跌落下來。

不想劉徹發火,陳嫣招了招手:“笨手笨腳的,下去吧...讓管事再安排聰明伶俐的來。”

後麵半句是對身邊人說的。

說著自己就走了過去,看了看:“陛下身上未沾濕?”

“否...”劉徹這個時候也讓開了一些,讓陳嫣能看的更仔細。至於說追究剛剛那個舞伎,那倒是不必了。有陳嫣在的場合他本來就少發脾氣,更何況隻是這樣的小事,真為了這樣的事發脾氣,今天就彆想安生了——他會發火,陳嫣比他更會發火!

到時候真要他來哄陳嫣嗎?他倒是想哄,可惜陳嫣不要這樣!她生氣了都是直接拂袖而去的!

天子的權威讓劉徹可以禁止彆人這樣做,卻沒辦法將這一權威施加到陳嫣身上。

當天子的特殊性失去作用之後,劉徹麵對陳嫣很多時候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

見劉徹身上無事,陳嫣這才讓人收拾長案。後又轉身取來自己喝的溫酒,示意道:“陛下嘗嘗我最常喝的。”

陳嫣沒有侍奉彆人的經驗,倒酒的時候一點兒規矩都不懂,更彆提表現出那種謙卑了。不過這種事她不在意,劉徹更不在意,他隻是靜靜地看陳嫣倒酒,燭光恍恍惚惚,酒舍外有來去的人聲,仔細聽還有悉悉索索的雪落聲。

天地之間,他好像更喜歡她了——這是沒由來的,沒有一點點預兆,也沒有一點點防備。

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事就是這樣,不講道理,也沒什麼道理可講。

“陛下請用。”

陳嫣將溫酒端給他...劉徹忽然有了一種假設——如果,是說如果,如果這杯酒裡有毒,他會不會喝?

理智告訴他,他絕對不會喝!但心底裡知道不會有那種情況的,因為那種境況下他根本想不起來酒可能有毒!那種時候他什麼什麼都想不了,隻會飲下這杯酒!

事實上他正是這樣做的,沒反應過來前就端起了耳杯,飲下了酒。

“咳咳咳、咳咳。”大概是為了掩飾剛剛的古怪,劉徹咳嗽了幾聲,放下了耳杯。東拉西扯一樣道:“阿嫣...對了,聽說這幾日你去過去病那兒?”

雖然不知道怎麼突然說到這兒了,陳嫣還是輕輕頷首:“前日去的,聽說冠軍侯病情好了許多...如意非說要去看看,我又不能放如意一個人去。”

陳嫣不知道這次是不是曆史上霍去病的‘死劫’,如果是的話,大概是闖過了。

診病的醫者至今還沒有離開霍去病的侯府,陳嫣也沒有打聽他生病的細節...有些事情誰知道有沒有內情,誰知道犯不犯忌諱?總之小心無大錯,還是謹慎一些的好。所以在霍去病這件事過去之前,她最多就是問問他是不是好了,這樣大而化之的問題。

之前劉徹也因為霍去病的病情心情不好了一段時間,現階段大漢對匈奴已經轉守為攻並且優勢在握了。但所謂局勢這種東西,時時刻刻都在變化,不能隨便下結論。就像十年前,誰能知道漢匈局勢會是現在這樣?

所以說,像是衛青、霍去病這種‘對匈寶具’還是非常重要的!這樣的將星也不存在沒了一個就能立刻找補上...更何況霍去病是劉徹看著長大的,不說當自己孩子,也是有感情的。

劉徹還一直覺得霍去病像自己呢!可想而知寄托了諸多期待。

現在霍去病的情況穩定下來,劉徹才算是安心。聽陳嫣這樣說,笑著搖搖頭:“為什麼如意就不能自己去去病那兒?”

陳如意小朋友還是個小孩子呢,如果是普通人家,那確實不好自己去正式拜訪親朋。這是擔心失禮,也是擔心孩子應對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