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漸漸化開的時候,聚集在一起的部落準備分散了,他們像是最後的狂歡一樣,每日裡從早到晚地喝酒吃肉,縱情飲宴,有的時候一晚上都見不到阿列回自家帳篷來,多半是在彆人那裡喝醉了,直接睡了。
草原上的漢子,感情來得快,來得深,不過一個冬天,很多從來都不怎麼熟悉的人都成為了朋友兄弟,約好了以後遇見如何如何地,分開的時候還有些舍不得。
矛盾當然也是有矛盾的,比如說某個趁夜溜走的部族,偷偷帶走了其他部族的一些羊,羊可是錢啊,這可真是要了命了,自那之後就是兵荒馬亂,追的,快速跟著走的,生怕自己填了窟窿的,還有那種謹防著自家的羊馬被順手牽了的。
有脾氣暴躁的族人還衝著男奴揮起了鞭子,但那鞭子也就是聽著響,真的落到人身上的也沒想象中重,連衣服都不破皮的,這也是他們愛護部族財產的一種表現吧,男奴,也是財產。
亂哄哄的場麵,都是大人在亂,小孩子們都在看熱鬨,這幾天因為要收拾東西,紀墨都沒什麼時間跟洪疇學習,乾脆就跟小孩子們一起看熱鬨,人多了聚在一起就要嘰嘰喳喳,有人就問起了紀墨做的南瓜燈。
他就做了那一個帶顏色的,能說是因為後來找不到能夠褪出黃色的衣裳嗎?還是說阿家心疼得要命,又不忍心說他,那表情讓紀墨明白自己是何等奢侈浪費了。
這裡的人都是不織布的,更不要說染色了,那些帶顏色的布料,都是商隊來的時候帶來的,換句話說,彆看紀墨泡白的是一件舊衣裳,其實也很有價值,哪怕是他自己的。
到底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兒了,不能為了好看好玩就胡亂糟蹋東西,紀墨後來就老老實實雕刻沒顏色的冰雕了。
“還是那個南瓜燈好玩,雖然有點兒醜,但越看越好看,可惜被人拿了。”
一個小孩子還是念念不忘,不過那不忘的原因有點兒類似於下手晚了好遺憾的感覺。
“小兔子也好看,等我長大了,也要去捉兔子……”
小孩子的願望很快就從冰雕跑偏,開始想長大了要如何如何,沒有人想要雕刻什麼的,哪怕有紀墨這樣的成功例子在,但絕對不是部族需要的技藝,他們更需要的是能跑馬的漢子,能夠獵殺草原狼的勇士。
或者乾脆是能夠領導若乾族人如同小將領一樣聽命於族長的英雄。
紀墨在一旁聽著,發現話題偏轉的時候也沒有刻意轉回來,笑眯眯地看著一眾孩子,像是個小長輩一樣暢想著他們以後會是怎樣的,是否還記得今日這一番幼稚的夢想發言。
若是還記得,回憶起來,大概也很有趣吧。
這都第三個世界了,若是把所有世界停留的時間加在一起,紀墨也應該是個七老八十的老頭了,但他完全沒有那種蒼老而疲乏的心態,精力依舊旺盛,保持在二十左右的狀態,說成熟,還要欠缺一點兒什麼,偶爾能夠做出非常幼稚的事情來,倒是符合小孩子的樣子了,說不成熟,看待外物的眼光又帶著某種摸透世事的了然。
“怎麼不去一起玩兒?”
紀辛從後麵走過來,在他頭上壓了一下,紀墨現在的帽子都是阿家新做的,有點兒大,說是明年還能戴,這一壓,直接罩下來,眼前都黑了。
兩隻手往上撐起帽子,紀墨回頭,笑吟吟叫著:“哥!”
在他身後,那些小孩子已經玩起了遊戲來,跑跑跳跳的,似乎是個捉人的遊戲,孩子們的歡笑聲,讓那些忙於乾活的大人聽了,心情也是極好,偶爾也會笑望過來。
一切的努力,似乎都因為這些笑聲,而格外有價值。
“去玩兒吧,這個冬天你都沒怎麼動,長胖了都。”
紀辛掐了一下紀墨的臉蛋,臉頰上有些肉了,捏起來手感還不錯,冬日裡,阿家用某種動物油脂給他們都抹了臉,均勻塗開的油脂就是最好的潤膚霜,保證了臉上不會被凍傷凍裂。
往年裡,他們都是用皮子遮住臉的,最好隻露出眼睛看著外麵就好了,今年,到底還是不一樣了。
其他的部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如今就剩下一兩家,紀墨惦記著洪疇的事兒,發現跟他有點兒關係的那兩家,無論是他原來所屬的,還是他後來求的那兩個部落都走完了,紀墨就準備把跟洪疇學雕刻的事情說一說了。
他先跟洪疇打了個預防針:“不管他們願意不願意,我都是要跟你學的,你就是我的師父,可一定不能打退堂鼓啊!”說著又想到那些拆散彆人最常用的手段,說不定針對洪疇的會比較過分,誰讓他是奴隸呐,又憂心忡忡地補充一句,“實在不行,你就嘴上答應,偷偷教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