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裝雁足的時候,並不太耗時間,中午多餘的時間,曹木就指點著紀墨選木材,這也是一項需要經驗眼力的活兒,打眼看過去,木料的好壞,陰乾的年限是否符合要求,硬度,紋理,無疤節蟲蛀等等條件都要有個基本的判斷。
“選材良,用意深,五百年,有正聲。”
從第一步就奠定了一個根基,曹木先說了要求,然後讓紀墨自己從那些木材之中選擇,這些木料還都是曹老爺子在的時候留下來的,也是曹木的兩個兄長死得早,木料還沒有被太過消耗,否則曹木要想做出琴來,還要再等些年。
上個世界紀墨學過雕刻,雖然多是石雕,但在木雕方麵,也是有過一些經驗的,大帳篷之中的各色雕刻匠人,他們之間的交流沒那麼多隔閡,看著聽著,也能學著,在選材方麵,他也有自己的心得和經驗。
起碼眼力上並不缺,他從幾塊兒板材之中看了看,都是做琴的梓木,經過了簡單的切割,中心剖開,能夠看到裡麵的紋理順直,都是沒有疤節蟲蛀的,但也隻是這個切麵沒有罷了,若是真正用起來碰到了,恐怕還要再換,或者就如曹木之前講過的,在製作的過程中稍加彌補。
手指觸摸上去,陰乾的年限不同,是能夠從顏色上看出一二的,當然不可能十分準確,還要摸上去看一看,手指壓下,明顯能夠感覺到濕涼的肯定是年限不夠的,這種判斷,有經驗的能夠把誤差壓縮在一兩年間,不會太影響後續製作。
沒有經驗,經驗少的,如紀墨這般,誤差大概在三四年間,上個世界接觸的木料還是少了些,相關經驗不足。
他在木材裡翻了好一會兒,都快把剩下的時間用完了,這才找出來一塊兒木材來,屋中留下的木材也不多,十選一,翻出這麼一塊兒來,看似效率很低,回頭看到曹木微笑點頭的樣子,讓他心中一安。
“還行,選的不錯。”
曹木這樣點評著,心裡頭已經很滿意了,小弟子果然是很有天賦啊!
憑著自己說的幾句話就能夠完成這樣重要的選材,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曹木幫著紀墨,鄭重地把這塊兒木材放在桌上,桌子有點兒高,並不適合紀墨操作,他的身高隻能夠把脖頸之上露在桌麵之上,椅子的高度踩上去又太高了,曹木看了看,拉過一塊兒木材毫不吝惜地扔在地上,讓紀墨踩著,高度竟是剛剛好。
“我那兩個兄長也就有一把子力氣了,其他的……”
連木材都選不好,虧得曹父還留著。
後麵的話都沒說出口,但從曹木臉上的諷刺表情也知道這絕對不是什麼誇獎的話,看著紀墨踩著合適,曹木說了一句“總算還有點兒用”,就讓紀墨下來,帶著他下山了。
春日裡,上山的人有點兒多,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山中會有些野菜之類的,能夠吃個新鮮,下到一半平緩處,就碰到幾個村中婦人,她們聚在一起采野菜,本來正說著話,見到曹木下來,一個年長的就招呼了一聲“曹石頭”。
曹木微笑點頭,沒有多說,背著紀墨快步走了。
“還真是帶兒子一樣呐,曹婆子怕是要氣死了!”
“他家小姑子才是要氣死了,挑三揀四,之前不是看了一家,說是要帶著一畝地當嫁妝呐。”
“一畝地!”
一眾驚呼之聲,富貴人家,陪嫁陪上幾畝地幾個莊子鋪子,九牛一毛,都不是個事兒,但是對村人而言,姑娘嫁出去就是外姓人,陪嫁多給些東西錢就是實惠了,哪裡有陪地產的,那得多富裕才能這樣陪嫁啊!
對很多人家來說,地產都是傳家的,傳子不傳女。
關鍵是,曹家總共才兩畝地,一家子,兩個嫂子沒生養,加上曹婆子和小姑子,再有曹木自己,兩畝地,五口人,也就是交了稅勉強夠吃的那種,這還要排除每年多交的錢免掉的徭役,多養些雞鴨也是迫不得已,一年到頭都沒個肉味兒,說的就是他家了。
這種“窮”得底掉的家庭,為了嫁一個小姑子陪出去一半的地,倒是能夠嫁出去了,有不少窮人都會因為這一畝地而眼紅,但,剩下的四個人怎麼過?
曹木的腳步頓了一下,站在樹後,沒有馬上走,那幾個婦人沒注意到他還在,一邊兒找著野菜一邊兒繼續說這些事情,她們之中有人都知道曹家小姑子找的是怎樣的男人,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又懶又饞說得就是那家了。
“就曹石頭一個老實頭子,以後怕是要被欺負死了。”
那年長的婦人如此說著,似有些同情曹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