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兒子送給我的琴,讓讓讓讓,該我彈了,我都學會了!”
“我也會了!”
“大郎,你沒事兒乾了是不是,快去收東西,眼看著就要去鎮子上了。”
“娘,飯做好了。”
如今,紀家的食物鏈變成了紀墨在最上麵,然後是紀母,紀父,紀大郎,紀大郎的妻子,這麼個順序,紀大郎是被父母說慣了的,一點兒反應都沒有,笑嘻嘻的,也沒意識到妻子在變相給自己解圍。
紀母看出來了,隻是笑笑,兒媳婦對兒子好,她有什麼可挑的呢?
紀墨每天聽到這些熟悉的話,都想笑,他跟紀母建議過,第二張琴是約定好交給孫掌櫃的,之後他還會做琴,不如把第三張琴留下來,家裡也不用總是為了練琴爭一爭了。
“不用,我們一天能彈多久?還是拿來賣錢實際,咱們家,還不是那樣的人家。”
紀母很明白懷璧其罪的道理,彆以為就是一張琴的事兒,不是製琴人家,家中有那些富貴人家才能有的琴,你讓那些富貴人家怎麼看?他們若是一個不痛快,就有無數的罪名落下來,還有無數的方法折騰你,你又能怎麼辦?
身為農民,老老實實種地,老老實實交稅,老老實實地拿著那不多的糧食糊口,就是大人們的仁慈了,再要更多,就要注意不刺了彆人的眼。
“往常不跟你說這些,如今你也能給家裡賺錢了,也該了解一些,咱們這樣的人家,不能太出挑了。”
紀母的話中含著告誡,紀父是半路給人當了幾年下人,對很多事情,都不太了解,紀母卻是從小就是死契,從小就在那宅子裡長大,有些事情,耳濡目染的,不敢說多麼精通,卻是能夠了解些光鮮背後的惡毒。
他們這等人家,留不住好東西,也不能讓人注意,無他,沒點兒台子,撐不起來。
村裡人看他們,以為他們跟鎮上的關係多好多好,其實,鎮上那些真正跟他們打交道的人家,看他們都是如同奴仆一般,他們還得認,因為看奴仆那種蔑視的眼光對他們而言才是最安全的。
紀墨會製琴這件事,紀母還叮囑家中不要亂說,若是被人發現家中有琴,才能說起來是跟人學的,隻管往鎮子上推,一般人家也就是好奇問一句,不會刨根問底,也不會真的追到鎮上去問紀墨的師承。
“那孫掌櫃,如今聽來,人還是不錯的,他給你多少錢就是多少錢,不要爭,多那幾兩銀子咱家也富不了多少,反而礙了人家的眼,說不得還要倒賠進去一些。”
這些人生道理,紀母平淡講來,一旁聽著的紀大郎夫妻倒還罷了,紀墨聽得心中難受,地位就這麼低嗎?連討價還價都是錯。
腦中似有畫麵,那富貴人家隨意丟下一點兒錢,他們就要雙手把東西奉上,還要笑著把地上的錢撿起來,謝過對方的賞。
若說低三下四,可能也算,但這般做下來,的確是不會讓富貴人家看不慣,說不定一時鄙視同情還會多扔下點兒錢。
後續紀母說話,重點就偏在了紀大郎的妻子金娘身上:“咱們家,我不是磋磨人的婆婆,對你怎樣你也知曉,這些日子,你也勤勞肯乾,我都看在眼裡,但出門去了,隻是這樣卻不夠,你且想一想,彆人罵你賤,你還要賠笑說自己是賤人的話,你是否能夠笑得出來,說得出來,若是做不到,且不要跟我出去,不然惹了事兒,是不好出頭的。”
男人進不了內院之中,隻在外麵打交道,塞塞錢就是了,多少簡單一點兒,女人就不同了,幸好金娘頂多算秀麗,算不得多麼漂亮,否則紀母還要多擔心一下這媳婦帶出去還能不能完好帶回來。
金娘怔了怔,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話,一時間呆住了,見她那模樣可憐,紀大郎在一旁說:“娘,也不至於如此吧。”
“什麼不至於,總要想到最壞,才能渴望更好。”紀母瞪了他一眼,婆婆教兒媳,有他什麼事兒?
紀大郎被趕出來,一同被趕出來的還有紀墨。
房門外,紀大郎不服氣地嘀咕:“娘儘是嚇唬人!”
紀墨卻沒他那麼樂觀,反了他一句:“你怎知娘沒經曆過這些?”
內宅之中的女眷,方寸之地不得而出,一個個跟井底之蛙又有什麼區彆,她們計較爭執的又豈是外人能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