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監作為朝廷之中比較特殊的一個單位, 占地麵積不小,所在位置也比鄰皇家,觀星台上看一看, 不說看到皇家內苑的景象,也能看到不少好似近在眼前的琉璃瓦屋頂。
距離這樣近, 事情就少不了。
“拿去, 這是給十六皇女測算的命盤。”
紙片疊起放入一個六角形的金屬夾層之中, 窄窄的縫隙剛好能夠塞那樣大小的一個紙片, 外頭再是蠟封,似鑲了一條白邊兒一樣,那金屬夾層下方還墜著絲絛, 有個紅色的結兒, 很是漂亮。
紀墨聽到這位擅長“天星執命”的紀三爺爺發話, 就往旁邊兒多看了一眼, 這會兒紀寰正在埋首測算什麼, 動不動還要掐指頭默念, 紀墨在一旁站著也是乾站著,便湊過去一些, 看紀三爺爺在做什麼。
比起真正的司天監老大, 紀三爺爺更像是那個主事兒的, 實在是他的事情太多,助手來回奔波,就他一個人,使喚十來個助手,還不算那些在一旁守著的童子, 及添紙備墨的下人。
紀墨這邊兒相對清淨一些, 紀寰身邊沒有那麼多童子, 他稍稍往側麵移了一步,就看到三爺爺麵前桌上是怎樣的命盤了。
外方而內圓,這個古代,講究的是天圓,即蒼穹若倒扣的透明圓碗一樣,把所有都籠罩在下,至於下麵的地是圓的還是方的,對水平麵來講,其實沒什麼所謂。
圓形和球形,一個平麵,一個立體,總是不同的概念,不必強加混淆。
基於這樣的思想,命盤也該是圓的,可這個圓,又需要一個規矩,所以最外層還有一個方形罩著,兩個形狀之間的縫隙處,便可算作一種變量,天留一線,予人自生。
因有這樣的說法,星象師便不是完全的老古板,非要所有事物都按照天象的軌跡來進行,會允許其中出現一些不同,給人測算命盤的時候,也隻說“大概”“可能”,而不是說“絕對”“必然”。
這種概念上的含糊,跟算命的那種含糊,總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前者是期待變量的出現,後者則是擔心變量的出現而留的餘地。
測算命盤,以誕生之日所屬之星為中心,由此描繪四周,看季節,看節氣,看陰晴,看時辰… …如此把那個圓切分成若乾不等分的格子區間,這些區間之中又會因為所屬星區的某些變化而有所變化。
墨點點在白紙上,一顆顆小星星就這樣躍然而出,它們彼此之間的距離,仿佛早就是爛熟於心的事情,紀三爺爺頭也不抬,便描繪了出來,很快,白紙上就多了一張類似星圖的命盤。
再以另外一層紙蓋在上麵,下方的星圖隱隱有所展現,這時候需要進行的就是測算了,所需要的數據就比較多了,以十六皇女為例,需要她具體的出生時辰,判斷時間,判斷屬性,還要看她母親的一些情況… …這些情況是不能落在紙麵上的,便隻能由測算人心算,這也算是部分需要記憶的前提條件。
皇女母親所屬之星,可簡稱之為母星,以母定子,便是子女與母星之間的關係了,從兩顆星星在天上所屬的關係看,由此可引申出來一些概念,比如說妨母,克母之類的。
與之相類的就是“有益其母”“福蔭母族”之類的概念,同樣的還有對父親的,至於什麼天煞孤星的,一般司天監不這麼說,會做一些避諱,對這等“孤命”也不是特彆在意,不存在什麼貶斥,態度很是平和。
什麼星星不是星啊!
既然都是天上的,分什麼這個那個,頂多是效用不同,分分公母子女就算了,難道還要分個高低上下?
哪怕是一向被視為皇帝象征的帝星紫微星,在星象師眼中都隻不過是一個可以用作中心點標的的存在。
因其恒定,便可作為中心星看待,在此參照物的基礎上,環繞它而存在的眾星有了東西南北的概念,可進一步劃分。
所以命盤之中需要判定的一點,還有皇女所屬之星與紫微星的距離遠近,並中間若乾星星的運行規律是怎樣的,以這些數據作為測算兩者關係融洽與否的一項依據。
紀墨大致知道其中的原理。但要讓他具體的測算,便不太知道公式了,這部分的知識,他暫時還沒學到,於是,便隻能一頭霧水地在旁邊兒看三爺爺掐指一算,便在之上記錄一二東西,之後再算,再記錄,如此重複,到最後,再上一張新的紙,重新繪製命盤,進行複測,反複幾次,可能是要取平均值,或者是彙總,最後才能形成一張遞交給上麵的命盤。
“去取紙來。”
紀寰招呼了一聲,不是在說紀墨,卻是在提醒他不要去看那邊兒,怕他偏了心思,紀墨忙湊近這邊兒,賠了一個笑容,他可真不是有意的。
兩人座位相隔不遠,紀三爺爺聽了,嗤了一聲:“我這裡事情可太多了,還要多來兩個助手才好。”
紀墨有聽沒有懂,隻看到紀寰臉色難看,愈發鵪鶉一樣,縮著脖,老實地站在旁邊兒。
“三弟還是專心做事吧。”
紀寰以這樣一句敷衍過去。